为了你。
都是为了你。
前途艰难万险尚不可知,你本来就如履薄冰,如今大敌已死,沈桓对你又少了一重顾忌,我不过是晚回来了几个小时,你的膝盖就伤成这样,保不齐会落下病根。
颜言想到这里,一时痛心疾首、百感交集,竟然流下一滴泪来。
天使于逆光中落泪,令人心折。
“哭什么?”沈昀微微一愣,轻叹,“是我问得太急了,不说也罢。”他抬手,情不自禁地擦掉了颜言的泪,“我找到了你,只可惜遇到了曲玉来。要不然你也不会被逼到······”被逼到不得不杀自己人的地步。
“不是你的错。”颜言哽咽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这次他没再犹豫,坚定地回握了沈昀的手。
颜言安顿好沈昀,直接来到了沈园深处的训练室。
他将外衣脱了,搭在手上,信步走到深处,脚步荡起了回音。
不是训练时间。没人,十分安静。
然而他忽地转身,将衣服飞掷了出去。
衣服果然扑了空,侧面闪出一个敏捷的黑影,直挂单杠砸了过来,明明速度奇快,颜言却仿佛早已预料,避开这记横扫,电光火石之间与对方交手了几个回合。
两人势均力敌,稍微让开了一点距离,随即又扑在了一起。这次双方都不再躲避,各自生受了对方的几记拳脚,只是曲玉来的拳更重,最后颜言与曲玉来四手相抵,人却被压在了地上。
“楚鸢的弟弟死了?”曲玉来狠狠道,踩住颜言的腿,手上绵绵加力,“你如今倒是长进了,还会来找我算账了?不躲了?嗯?可惜还是花拳绣腿。”
暗伤叫嚣起来,颜言咬牙硬扛:“我就知道‘白’的命跟你脱不了干系。”
“错,是陈素渊干的,”曲玉来得意,“我不过是指点了一下对付你的关窍,他就对我心悦诚服。”
“你故意把陈素渊留在圣豪,你去的路上就算计好了,我死,你高兴,他死,我受罚。” 颜言冷笑,用力扛了起来。
“好弟弟!你还怪聪明的!”曲玉来笑,猛地压制住,逼得越来越紧,“哥哥给你准备的这份大礼,你喜欢吗?”
“这么想我死,怎么没在路上等我?”颜言嘲讽他,“想借着救沈昀的由头出来,跑得也太远了。”
“是陈素渊实在太废物!”曲玉来恼羞成怒,大有直接勒死颜言的架势,“唐迟卸了你的胳膊,又把你绑在身边,明明是个死局。乖乖告诉哥哥,你是怎么出来的?”
“想知道?”颜言最后一次挣扎,“多亏你救了沈昀,除了我一个累赘。你就这么着急上沈昀这条船?”
曲玉来一时受激:“笑话!若不是先生······”他心思一转,“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哪能呢?”颜言粲然一笑,手上忽地一松,一记头椎顶了回去,曲玉来骂了一句,滚身躲开了颜言的朝天脚。
“我特地来奉劝你,没事别老惦记我。”颜言不恋战,迅速撤远。
曲玉来无所谓地拂了下额头:“没事,哥哥就喜欢惦记你,”他冷了脸,“命硬。”
唐家地下室。
唐宁整个人堆在一地的烟头上,神情萧索。
“醒了?这里没别人。”
颜言身上并没有绳索,只是疼得厉害,他吸气,活动了一下。唐迟死后,唐家众人群情激奋要杀了他,最后被唐宁拦下来,挨了一顿拳脚,送来地下室。
“没有骨折,你护得好。”唐宁低声说,“一会儿你就打晕我,从这里出去,路上小心陈素渊。”
颜言有些吃惊:“你是沈园的人?”
“我是‘白’。”
唐宁叹了口气:“他早说过沈桓不会放过他,甚至为此日渐疯狂,可我在他身边待了十六年,他从来没怀疑过我。”
颜言沉默,难怪陈素渊对圣豪了如指掌,能迅速找到唐迟的藏身之处,可怜唐迟到死都以为是唐文做的。
“唐迟是个粗人,但是对兄弟真心实意。我有一个母亲,病逝时还是他帮忙敛葬的。”唐宁有些酸涩地问,“他最后对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血出得太多,他已经没力气了。”颜言顿了顿,“很快,不痛苦。”
唐宁猛地吸了口烟,没有追问:“你是个聪明人,沈家势力下没有过往的蛛丝马迹,就该知道自己若非寂寂无名,就该跟被抹平的邵氏有关。”
颜言点点头,凝神听他说。
唐宁掸了掸烟灰,皱眉:“你大概就是邵氏的血脉,唐迟查到登岛的条件就是你,便想到了带你登岛的退路。”
颜言并不惊讶,只是不解:“他为什么不将登岛方法直接告诉沈桓?”
“他没说原因,但我觉得你的身世大概是禁忌,和当年‘反邵’的事有关,”唐宁思忖片刻,“你的父母多半是他们的故人,至少也有过一面之缘。除了唐迟,可能周以方也知道。”
颜言身上涌起一片战栗:“周以方对沈桓忠心一片,是绝对不会说的。”
“我知道的,十七年前的事,”唐宁说,“沈昀也在查。”
颜言沉默,这次是因为警惕。
“我们做个交易,”唐宁停了一会儿,“你帮唐迟报仇,我帮你保护沈昀。”
颜言看向他:“什么意思?哪个仇?”
“都有,”唐宁平静地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除了这段话,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上报,怎么做就看你了。”
“唐迟死了,沈桓问起天堂的船票怎么办?”
“我会给他准备一张假的船票,除了你没人能带着它登上天堂。”
颜言眼中的杀意褪尽:“成交。”
“下手重一点。”唐宁抬眼看他。
他点头,留给唐宁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