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想必您也听说过,医者面前无分女男。”谢清的神色看起来十分陈肯:“医者面前更无难言之隐,凡病皆可诊,岂有避讳之理?”
谢清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张既浦越憋越红的脸,接着说道:“草民既有幸被王爷看中,那自然要尽这府医的本分。王爷身上若有任何一处纰漏,都该是府医的失职……”
张既浦的额角隐隐冒出几分薄汗,眼神几次不自在地瞟向身旁的白衣女子,仿佛生怕她听到什么。他强撑着镇定,抬手掩唇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极低:“谢姑娘,此事不必再提!”
只见白衣女子掩面轻笑,似是此刻才想起为张既浦解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姑娘既有如此神技,倒不如也替我看看,可看出些什么异状?”
谢清看向白衣女子,唇角微扬,淡淡一笑:“姑娘气色红润,眉宇舒展,看上去并无病症。不过……单凭面色所见有限,若姑娘执意,我可以为您把脉,细查一番。”
白衣女子闻言,微微俯身,向谢清这边靠了几分。她将手腕轻轻放在谢清的膝盖上,动作轻飘飘的,仿佛并未觉出其中的不妥。
她的眼眸中染着一层微微的水光,波光潋滟间透着若有若无的柔意,直直地盯着谢清,语气却透着一丝探寻的意味:“方才忘了向姑娘介绍,我乃殷亲王殿下的客卿,姑娘唤我回茵便可。”
谢清指尖轻按脉搏,片刻后便将手收回。她垂眸看向自称回茵的白衣女子,语气平静,仿佛并未收到任何侵扰:“姑娘脉象平稳,气息通畅。若非要说,或许只是近日思虑稍多,略有些神疲。然则,并无大碍,稍加调养即可。”
回茵眼波微转,浅浅地笑了起来,声音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姑娘果然是神医,我近日确实颇有些烦恼,竟被你看了出来。”
她顿了顿:“谢姑娘可有解忧之方?”
谢清轻轻抬眸看了回茵一眼:“姑娘既已知晓烦忧所在,便不妨一念放下。解忧之方,不过是少思少虑,顺其自然罢了。”
“这忧思,若是想忘就能忘,又怎会缠我至今呢,”回茵微垂眼眸,虽然嘴角挂着笑,却面露几分感伤惆怅之态,目光仍停在谢清身上,仿佛在寻求对方的认同,又像是在试探对方的反应,“倒是我为难谢姑娘了。”
谢清微微一笑,心下了然,说:“我非神医,姑娘的心病我自是无法。不过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王爷的隐疾。”
说着,谢清又将目光转向了张既浦,她眼神坚定,打量着张既浦的全身,仿佛成竹在胸:“既然草民蒙您看重,作为您的府医,自当尽心尽责。王爷可能不知,谢家有一祖传之法,对关键穴位要害施以针灸,可调和气血,畅通经脉;再配以连枝汤,此汤虽味苦如胆,却最能补虚益气。此二者联合,治乏力之症尤为有效。”
张既浦在谢清将目光转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已在心中大喊不妙,隐约生出几分不祥之感,此刻更是如芒在背,整个人仿佛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神医,多谢……”张既浦干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勉强,此刻他只想这个叫谢清的人快快从这狭小的空间里消失。他已不敢去瞥身旁人的神色,不管对方是装作没听见,还是露出调侃的笑意,都让他觉得难堪至极。他只觉脚底仿佛有蚂蚁在爬,连坐都坐不安稳。
怎会如此,他只是想收一个府医而已!
“王爷不必谢我,这都是府医的分内之责,”未待张既浦将话说完,谢清便继续头头是道起来,语气里尽是恳切,仿佛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府医,“只是这连枝汤用料颇为讲究,需要取鹿茎、虎鞭、羊睾、鸡肾等大补之物,辅以连枝草炖煮,才能真正发挥效用。至于针灸,还需对要害之处施针,虽说可能会有些疼痛,但只有这样,才能治到病症的根本。王爷尽管放心,今后我每日都会到您这里为您......”
“你被免职了。”张既浦咬牙切齿地打断了谢清的话。
谢清暗勾唇角,抬头,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张既浦。
张既浦嘴角抽搐着,咬着后槽牙吐着字,他连原本端坐的高位姿态都开始变得僵硬,平日里自矜的从容威严已然无存,只能勉力维持住最基本的体面,他朝马车外指了指:“府医之事事关重大,今日......本王要好好考虑一番,还请神医先下......”
谢清仍是一副忠心赤胆的模样,她起身,望目光在回茵与张既浦之间来回掠过,依依不舍地向张既浦“自荐”道:“王爷,请您相信我们谢家的医术,只要十日......”
“下......下去!”张既浦已然失态,此刻他已顾不上那么多,恐怕此刻连后面几辆马车都能听到他声嘶力竭的绝望吼叫。
外面的小厮面面相觑,神色疑惑不解,只能看到谢清背着手从他们主子的马车里走下,身上的大刀稳如泰山,丝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