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却没动。
乔昀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甜筒贩卖车。
果然是小孩子啊。乔昀感慨地笑了,带着小孩走过去请他吃甜筒,当作是撞到他的赔礼。
“谢谢哥哥,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漂亮的Omega,”小孩吃到冰淇淋,一改刚才走失的沮丧,嘴很甜地夸乔昀,“你以后的Alpha一定会很幸福。”
以后的Alpha……
不提这个词还好,一说起来,某个人的身影又在他脑袋里挥之不去。先前有紧迫的拍摄工作,乔昀没太多精力和时间去考虑和方逢的事情,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空闲下来,早上的事情已经重播无数次。
什么叫,因为很漂亮所以不可能拒绝?
方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轻佻一个人了?
不对,不对,仔细想想,方逢其实一直都擅长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把戏,是他以前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知道方逢是什么意思,才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如果用狐狸和猎人来做比喻,乔昀觉得自己是好笨的一只狐狸,直到最后反应过来才发现猎人在周边已经布满了陷阱,每踩一步,就越陷深一次。
根本难以抵抗,无力回天。
自己前面说的只做朋友,无法做伴侣的拒绝似乎要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他脸上的温度又悄悄升高,头顶的太阳正烈,他穿的又是长裙,小孩看他脸染上一片粉色,以为他是热的,举着冰淇淋问他。
“哥哥,你脸红了,是不是很热呀?要不要冰淇淋降温,我分你一口。”
乔昀像被他无意的话语戳破了心事,用另一只手胡乱贴着脸,试图降温,有些慌乱地掩饰,往前看到走失中心的牌子,“是有点热,不过没事,你看,前面就是走失中……”
心。
视线中出现一个人。
最后剩下的那个字梗在喉间,乔昀骤然丧失语言能力,说不出来话。脸颊上羞涩的粉已经无影无踪,整张脸唰地变得苍白。
他和小孩相牵的手变得很凉,小孩刚想问,马上被前面的人吸引去注意力,开心地摇着乔昀的手臂,“哥哥!哥哥你看!我妈妈真的在这里!”
“那个就是我妈妈!”
“我妈妈是不是很漂亮!”他很自豪地介绍,“我妈妈是Beta哦,如果她是Omega的话,哥哥你就是世界上第二漂亮的Omega了。”
乔昀当然知道。
或许他真的中暑了,头开始发晕,四周景象扭曲模糊,可是女人的样貌在他眼里还是那么清晰。
好像仍旧是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热天,他拉着她的手,和她撒娇说,妈妈,好热好热,我想吃冰淇淋。
她很温柔地说,好。
她一点都没变。
他和小孩的想法一样,在他还对性别懵懵懂懂的时候,就觉得妈妈是最漂亮的人。哪怕后来知道,一般来说会是Omega要比Beta漂亮得多,他还是没改变想法。
时间过去很久,他十五岁再见到爸爸,爸爸早就不是他小时候那样帅气英俊的面貌,像个陌生人,这些年的变化更是面目全非。
可是,她却一点都没变。
没有像爸爸那样脸上多出许多皱纹。
那边的女人看见小孩不断挥手叫喊,走过来,乔昀定定站在原地,像一尊不会动不会思考的雕像,两侧长长的乌发遮掩住他的表情。
羽睫无意识地颤动,在眼睑投落下一片阴晴不定的黑影。
女人先是注意到小孩手里的冰淇淋,脸上的笑淡去一些,佯做生气:“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一个了吗?为什么还要吃?”
“给姐姐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还要人家请你吃冰淇淋,我和爸爸怎么教你的。”
小孩抗议道:“妈妈,这不是姐姐,是哥哥啊!”
“哎呀,真抱歉。真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孩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女人很惊讶,被小孩提醒了,开始打量乔昀的脸。
乔昀像触电一般,猛地后退,刚才一直游离的灵魂此刻终于归位,他用手上剩下的传单遮住自己的脸。
女人低头找钱夹,“我把甜筒的钱……”
“不用了!这没什么,不用客气,”他出声打断女人,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我还要派传单,先走了。”
他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干脆利落地转身,匆匆离开。
他的背影充满落荒而逃的意味,跌跌撞撞的,后面漂亮的翅膀没精神地摇晃着,看起来像是被强硬折断了,再也无法重新飞翔,只能痛苦地坠落。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乔昀无法回想刚才的情景。
中暑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头很晕,乱七八糟的想法互相挤压,眼前不规则的黑点在跃动,他想吐。
原来她其实是会凶自己的小孩的,她也会生气,说等回家要和爸爸一起好好教训你,会不在乎自己的姿态,会那样因为小孩多吃一个甜筒冰淇淋而念念叨叨。
原来她也是这样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母亲,不是他一直想要留住却无可避免褪色的回忆里温柔完美的印象。
他已经不会再有等到爸爸妈妈找到他的那一天。
他们永远都不会来了。乔昀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