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羿全然不知自己为何在听到杜志青寻玉婉后,要出门看看。他并没有想看什么,或者有什么事要去做,人自然而然地动了,脚步自然而然地跨出。
“那,杜公子里面请?”玉婉瞥着叶景羿,故意道。
杜志青哪敢进玉婉的房,道:“不如我们到船头去,空旷些,顺便也赏赏沿河的美景。”
玉婉道:“也好,我叫人把琴搬去,公子可有琴?”
“有。”杜志青道,“我这就去准备,我们船头见。”
“好。”玉婉笑着应下,隔壁的叶景羿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朝船头走去了,身后传来二人的对话,叶景羿也没有回头。
满娘叹了口气:“姑娘,你到底要和公子置气到什么时候啊?”
“看心情。”玉婉道,说着她有些抱歉的道,“师父这曲子,确实有些难弹,叫你们也跟着受苦了。”
雪莺道:“在家姑娘和洛先生两个人弹,比这还难听呢,我们都习惯了,姑娘想弹只管弹。”
玉婉失笑:“真那么难听啊!”
“不是一般难听,杜公子隔着一间呢,都受不了,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会作这么难听的曲子。”雪莺抱着琴案,远梅抱着琴,两人朝船头走去。
叶景羿背着人站在船头,听着身后之人的动静。
杜志青带人也将琴搬来,见叶景羿站在船头,便过去招呼:“叶公子。”
叶景羿转头看他,神色冷冽。
杜志青垂下双眸,叶公子的眼神让他胆寒。
“我教苏姑娘弹琴,恐有些吵,公子见谅。”杜志青道。
叶景羿双眸微眯,杜志青怕他?上船后,杜志青没有机会在他跟前嫌殷勤,但怎么会怕他?
“请便。”叶景羿道,说完,他头又转了回去。
玉婉只当没见到叶景羿,琴案和坐席都安置好后,玉婉道:“杜公子,请多指教。”
杜志青道:“今日天色晴好,不如就弹一曲《阳春》?”
玉婉迅速地瞥了一眼叶景羿,道:“还是换一曲吧。”
“那《醉渔唱晚》?”杜志青又道。
“那还是《阳春》吧。”玉婉改口,又迅速地瞟了叶景羿一眼,玉婉觉得他身子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好。”杜志青笑笑,“我身边没有曲谱,姑娘跟着我弹可好?”
“杜公子请。”玉婉笑笑。
杜志青弹完一板三眼,等玉婉。玉婉对《阳春》太熟悉了,她一上手,杜志青便知她是会这曲子的。
杜志青觉得自己有点傻了,苏姑娘怕是和叶公子赌气,故意作怪呢。那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些动静,但具体发生什么,他是不知。亏他傻傻的,还要教人弹琴。想着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叶景羿,杜志青感觉背后都有点发凉。
“杜公子,该你了。”玉婉眼巴巴地看着杜志青。
杜志青叹气,看向玉婉,眼神带着请求。玉婉就当看不懂,等着杜志青教。杜志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教。
玉婉时不时地偷瞥叶景羿一眼,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站在这儿,他还要站多久。误会了别人,却不道歉,这是君子之风?玉婉心里可没原谅他呢,但又忍不住去看他。
玉婉很快就假装学完,与杜志青合奏起来。
林栋手持折扇过来了。
“这几日是你们俩谁在弹琴,今日怎么换了曲子了?”林栋道。
玉婉笑道:“林公子喜欢那曲子?”
林栋右手持扇,敲击左手手心道:“很特别!乍一听有点烦,但多听几次,就叫人上瘾呢。”
玉婉笑道:“看样子家师得知音了。”
杜志青难以理解,本想讽林栋两句,但念着是苏姑娘的先生作的曲子,到底没开口。
“相较而言,《阳春》就普通多了。”林栋道。
杜志青忍不住道:“普通但顺耳,还顺心。”
“这倒是,你们有琴,我有萧,咱们正好合作一曲,以消解漫漫长日。”林栋说着将折扇别在腰上,又从腰后取出长萧。
“你这会儿倒是文雅起来,在徐州的那番做派真是把人都骗了过去。”杜志青酸溜溜道,他才知道林栋的学问其实非常好,远远把他比下去,他不去州学,竟是州学的先生教不了他。
林栋笑:“我不收敛锋芒,怎么显得杜家公子的风采呢。”
“行了,别废话了,《渔樵问答》?”杜志青转头又问玉婉。
“好,这首适合琴萧合奏。”玉婉笑道。
听着三人热络地交流琴曲,叶景羿站在船头,手几乎要把栏杆握断。
偏偏这时候,林栋才发现叶景羿,道:“咦,叶公子也在,要不一起来合奏一曲?”
玉婉瞥了一眼叶景羿,杜志青则瞥了一眼玉婉。
叶景羿转头,目光扫过三人,淡淡道:“不了。”
林栋惋惜道:“机会难得,还以为能和叶公子合奏一曲呢。”
杜志青想着,他得找机会让叶公子和苏姑娘和好,不然他这一路不知道要听多少遍那首怪曲子。于是,他站起身,冲叶景羿道:“叶公子,我突然有点不舒服,要不你与他们先合奏一曲吧?”
没等叶景羿回答,杜志青就捂着肚子跑了。
玉婉双目微垂,咬着下唇内侧,忍着笑。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想笑,她明明还生着叶景羿的气,没有原谅那晚他对自己的误会,可这会儿就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