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所见过最奇特的男孩了。

“那么，恕我不便回答。”这个奇特的男孩直白地说。

她这样通情达理，倒是省了他的事。实际上，德拉科也不喜欢别人搪塞他。与其被当成傻瓜，不如开门见山一点。在这件事上，两人倒是意外地相似。

赫敏顿了顿，没有生气，而是换了个问题：“为什么我以前没听说过有求必应屋？”

这倒是可以回答。怀着对于上个问题无法回答的歉意，德拉科的话比平时多了一点：“这是霍格沃茨的秘密房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里。当一个人真正需要它的时候，有求必应屋才会出现。当它出现时，总是布置得恰好符合求助者的需要。使用者需要集中精力去想需要的场地，并三次走过那段墙后，墙上就会出现门。”

赫敏的眼睛里充满新奇之色。她重新打量着这里，不免又感叹了一番。

德拉科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生动表情，低头翻阅手中那本书，把那抹狡猾的笑容藏在嘴角，“好啦，现在你知道我在忙些什么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在探索霍格沃茨的各种秘密房间而已。”

“你天天溜去拉文克劳的塔楼又是怎么回事？你的那位女性朋友——”她不服气地问，显然还对此事颇为在意。

“我跟拉文克劳的幽灵格雷女士有一点交情。”德拉科半真半假地说，手中翻了一页书，“你今晚或许看到她了。是她带我来的有求必应屋。”

赫敏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确实看到了格雷女士。不过，从她的角度来看，格雷女士似乎只是跟德拉科说了几句话，就害羞地飘走了。

她也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德拉科神秘的拉文克劳女性朋友，会是一个女幽灵。

“现在，你知道你的猜想有多离谱了吗？”德拉科嘟囔着说，举起书，掩盖自己微弯的嘴角。

“啊，是她……对不起，我想我错怪你了。”她忽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愤怒的气焰已消弭于无形。

德拉科把书一歪，露出自己的眼睛，惊讶地看着她。

万事通小姐的道歉……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当头发毛茸茸的赫敏·格兰杰用一双圆溜溜的明亮眼睛充满歉意地看着你时，你只会觉得她可爱兮兮的，而很难真正对她生气。

德拉科就完全生不起气来。

此刻她生机勃勃的样子，可比被石化的模样好太多了。哪怕她生气都是可爱的，更何况是道歉呢？

他只觉得庆幸。庆幸她没受什么伤害。

况且，他自己对她也没完全坦白。

“别在意那些了。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注意到我离开？”德拉科决定用新的话题来驱散这沉重的气氛，“我以为自己溜得挺隐蔽。当时，大家都在忙着庆祝。”

他对这一点颇为在意。难道有很多人看到他离开了吗？

否则，她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她才刚解除了石化，复原没多久。她不去享受活蹦乱跳的人生和喧闹活跃的庆祝活动，光顾盯着礼堂门口干什么？

“我正好想去找你，感谢你救了金妮。”赫敏有些难为情——她没办法承认自己一直在关注他这件事。

被德拉科所救以后，她对他产生了一股令她自己都捉摸不透的依赖之感，她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在哪里。他似乎成了她的某种安全感来源。

可她自欺欺人地否认这一点。你怎么能让一个女孩，随随便便地承认她那样在意一个男孩呢？

这使得她陷入了道德困境——她要求德拉科坦诚，自己却心怀鬼胎。

赫敏方寸大乱。她赶紧想了件别的事，试图把眼前这件事掩盖过去：“对了，我承认，你打赌赢了。我听说了洛哈特做的事情，我还听说他想要对你们施遗忘咒！这下，我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早该如此。”德拉科懒洋洋地说。他抬头瞄了一眼赫敏——她恍恍惚惚地盯着茶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值得你难过。被他蒙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想想丽痕书店里的人山人海！有那么多成熟的巫师都上了他的当。”德拉科给她添茶，试图开解她。

“谢谢你，德拉科。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她蹙眉。

她现在压根儿不在意洛哈特那个卑鄙小人。她正在纠结别的事。她为自己做不到“完全坦诚”而感到沮丧，又为自己羞于承认对他的关注而感到别扭。

这种情形下，她有什么权利要求他呢？

她偷瞄着身边这个被她“苛刻对待”的男孩，心里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愧疚。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愧疚的感觉，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德拉科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

“福灵剂。”德拉科把自己的书分给赫敏一半，示意她看。本来只是想缓解尴尬，才随意抽了本书做做样子，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有求必应屋里，真是什么宝贝都有，德拉科默默地想。

“我知道这是什么！它是幸运药水，会给你带来好运，对不对？”赫敏将头探过去，兴趣盎然地说。他总能弄到些新鲜玩意来研究。

“完全正确。”他说。她的头发洒在他一侧的手臂上，那颜色看起来很温暖。

“德拉科，你不会是想熬制这个魔药吧？”赫敏仰起脸看他，红润的嘴唇调皮地勾起来，“你要拿它干什么用？”

她挨得他很近，脸上毫无戒心。这种神情，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她看向他的时候。

德拉科知道，这是她前世最不可能向他展示的一面；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他想要再次板起脸来，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试图找回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可是，她靠得他更近了，压根不在意他的脸板成什么样子。

她似乎十分笃定自己不会伤害她，充满信赖地对他展现那张娇嫩的脸，小巧的鼻尖和明澈的眼睛……如此明目张胆的靠近，让他有点走神。

“只是出于兴趣。我只是听说过，据说很难熬。”德拉科轻咳一声，脸上微微泛红，艰难地将视线收回书上来。

事实上，他早就想自己配制点福灵剂试试。前世，他对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那瓶福灵剂念念不忘。

想想吧，有一瓶这东西，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如果用在危急关头——假如霍格沃茨再一次遇到大战，被食死徒围攻，他一定得喝点才放心。

“这可不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赫敏才不相信他只是出于学术研究。德拉科大概又在脑子里打着什么鬼算盘。他可不是那种做“无用功”的男孩。

“想想你自己的运气吧，全校那么多人，偏偏是你遇到蛇怪。”德拉科闷笑一声，“如果哪天学校里再出现什么怪物，我强烈建议你喝点。”

“哦，闭嘴吧！学校不会再出现什么怪物了！”赫敏涨红了脸，对他古怪的幽默感很不认同。

但她的目光还在死死盯着那本书——德拉科看出来，她有些犹豫了。

“只是在预防某些特别危急的关头。你也知道哈利的‘招麻烦’体质，他总是莫名其妙卷入危险当中。你作为他的朋友，是首当其冲。我可没说让你天天喝。这玩意如果过量服用，会导致眩晕、鲁莽和狂妄自大。”德拉科翻动书页，用下巴示意她看——福灵剂的禁忌和注意事项可不少。

这下，她那一派天真无忧的样子荡然无存了，而是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默默点头、用心记忆。

“熬制它非常复杂，一旦弄错，后果不堪设想。”赫敏继续辨认着后面的字，轻声阅读起来。她看着书里的步骤，脸上不受控制地表现出浓厚兴趣。

她细细打量着配料表：颠茄萃取液、火灰蛇鸟的卵壳、八眼蜘蛛毒液、蝾螈卵、新鲜苋菜花花瓣、独角兽的角和血……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嘴里发出小声的叹息，情绪没有之前高涨了，“这是不可能的，有些配料太难找了，假使找到了，熬制也需要半年时间……”

“我并不是说立刻就制作，找这些配料也要花些时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凑齐的话，至少我们可以试试看……”德拉科见不得她这种失落，他一派轻松地劝慰着。

“我们？”赫敏猛地转过头，有几根头发随着动作滑到他脸上，弄得他脸上有些痒。她别别扭扭地提高声音，“我可没说我要掺和进来——”

她眼里分明一副很想试试看的样子。她从头发丝儿到尾巴尖儿都充满了跃跃欲试和满怀好奇。

她可真是世上最糟糕的口是心非者。

此刻，她的想法透明得简直像一只黑湖里的漂亮水母。

德拉科决定给她激发点动力出来。

他软下声音，淡灰色的眼睛柔和极了，“帮帮我吧。材料我来想办法，可对这幅药剂来说，熬制远比找材料更难。你可是能熬出复方汤剂的魔药高手，如果连你都熬不出来，我不知道还能求助谁。”

“话虽这么说……你自己也是魔药高手。”赫敏为难地说，“它需要的材料这么珍稀，万一熬坏了……”她没提自己不愿意熬的事情，只是纠结于材料的问题。

“失败就算我的，如果成功，我们一人一半福灵剂，如何？”德拉科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

“一言为定？”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彻底动心了。

“一言为定。”他洋洋自得地勾起嘴角，显然心情不错。他看着那个依偎在他身侧、眉开眼笑的小姑娘，抬起手，轻轻对了一下她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