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难不记得你吧——被冤枉了十来年的清白无辜的布莱克家主——《预言家日报》报道了你一整个月的新闻。”德拉科翻了个白眼,“你还算有所成果,我有关戒指的搜索可谓一无所得。”
在斯莱特林内部,他没少旁敲侧击地打听。但是,那几个有可能了解斯莱特林遗物的传承深远的纯血家族后裔,似乎都对那戒指的信息极其不敏感。
要么就是他们对此毫不知情,要么就是他们藏得太深。
“邓布利多说要再去看一次冈特老宅,对不对?我愿意陪他去,也许顺便去翻翻老汤姆·里德尔的墓地。”西里斯的眼睛正在对着虚空发愣,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倦意,“三强争霸赛举办在即,哈利又被莫名其妙地卷进来,邓布利多这时候不能走开,他必定要守在霍格沃茨,盯紧一切不安定因素。等他能有点空闲,大概也要等第一个项目结束以后吧。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自己还能——”
“那么,西里斯·布莱克,别发愣了!现在、立刻、马上去陪陪你的教子。他很沮丧,并且正处于极端危险中。”德拉科语气有些粗暴地说。
他逐渐发现,西里斯·布莱克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状态与出现在哈利面前的样子不太一样,往往沉静到令人不安。他那双灰色的眼睛不再包含欢乐,而是往往保留着某种阿兹卡班留给它们的一些刻痕——某种呆滞而忧郁的神情。
这种神情很危险——这会让德拉科想到自己一年级时照镜子的样子——绝不是健康的状态。
西里斯·布莱克大概需要转移点注意力、找点事情来做——在那种呆滞和忧郁把他眼睛里的活力毁掉以前——这是德拉科此刻莫名其妙滋生的想法。
“为什么你这样笃定,认为他会处于极端危险中?打从一开始,连火焰杯都没出现的时候,你就开始这样提醒我了。”西里斯呆滞的眼睛转向他,逐渐闪烁出一些锐利的火星。
德拉科冷静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因为我相信他。我相信他做的梦,我相信他的伤疤疼得必有缘故,我相信他一定没把名字投入火焰杯。”
西里斯茫然地看向他。
“我并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我认为,你需要对他明确一件事——你相信他——而非表现出一副‘我理解你,要是我,我也会偷偷把名字投进去’的态度。”德拉科说,“恕我直言,你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我承认,我认为他自己投进去也不无可能。”西里斯满不在乎地说,他的眼中开始弥漫出一丝细微的热切,“换成是我——”
“他不是你,也不是詹姆·波特。”德拉科尖锐地说。
戛然而止的沉默。西里斯·布莱克注视着窗外飞过的一片枯叶,满怀惆怅地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更像莉莉,非常善良,非常高尚。”半晌,西里斯苦涩地说,“我只是——很怀念那种同詹姆一起冒险的感觉。”
“可这对哈利不公平。”德拉科辛辣地说,“他对这世界尚且茫然无知,并不是生于巫师世界、长于巫师世界的男孩。他需要的是一个引导者,不是一个单纯的哥们。你是他的教父,要负的责任、要关注的问题,远比让猫头鹰送一篮子糖果要多,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西里斯说,“可我不希望把气氛搞得很沉重,我希望他快乐一点。他最近过得不错,是不是?他最近一封信里的语气比以前活泼。”
“拜托了!他面对你的时候,会压抑自己的不快乐——他不想让你担心。但是,想想吧,西里斯·布莱克!他怎么可能会在此刻还保有丝毫欢愉?”德拉科不耐烦地说,希望面前的俊美男人能赶紧成熟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西里斯问。
“告诉你个事实——我猜想哈利绝不会告诉你这些——当下,除了格兰芬多的学生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很不满,认为他作弊。哈利不是那种我行我素、对外界的声音毫不在意的那类人。他不披隐形衣,甚至都不想来霍格莫德村。你得开导开导他。不然,还不等他面对那条该死的火龙,他自己就先被那些反对的声音给压垮了。”德拉科一口气说完了长篇大论,举起杯子,喝光了那杯气泡水。
“你怎么对他这样上心?”西里斯似笑非笑地问,“是谁说自己不是他的教父,不打算管他的?”
“这不是问题所在!”德拉科瞪了他一眼,猛地站起来,准备结束这场对谈,“问题是,周围人的议论正在消磨他的斗志,那些报道也没对他起到什么正面作用。我发现,他在练习咒语的时候没什么信心,思想也不集中,这大大影响了他施咒的效果。”
“好吧,我会再找他聊聊的。”西里斯微笑着说,“谢谢你,德拉科。恕我直言,你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典范。”
德拉科抿着嘴,没有再说话。他总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
他似乎越来越不像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斯莱特林——而被某种格兰芬多式的多管闲事的愚蠢思维所侵略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他愤愤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把西里斯·布莱克意味深长的目光关在了房间里。
天色渐晚,楼梯墙壁上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他缓缓顺着楼梯走下去,发现乌烟瘴气的酒馆一层也已经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烛光。几个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的学生正懒洋洋地往门外走去,黄油啤酒在他们脸上制造出了几缕微红。
透过大厅里坐着的五个女妖、两个矮人和一个巨怪所制造出来的间隙,德拉科在朦胧的灯光下发现了赫敏醒目的棕褐色头发。她正捏着一支羽毛笔,伏案写着什么,旁边是罗恩,正兴致勃勃地举着杯子喝他的黄油啤酒,不时笑嘻嘻地对她说话。
一瞬间,某种酸涩的情绪灌进了他的心室。
没心没肺的赫敏·格兰杰!
总算有一天不用担心威克多尔·克鲁姆在图书馆对她虎视眈眈,她却在霍格莫德村的小酒馆里,跟别的男孩单独地、气氛良好地坐在一起。
德拉科迈开步子,三两下就站到了她身旁,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怒火冲天的脾气和濒临失败的表情管理,听见她固执地说,“可他身上那味道真的非常熟悉——”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努力破产了,还是忍不住用上了一种质问的口气。
“德拉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赫敏慌忙把自己面前的羊皮纸卷起来,生怕自己零落稀少的会员名单被他看到,让他脸上显示出点“早知如此”的洋洋自得来。她急急地说,“你——你吓了我一跳!”
“你慌什么?”德拉科扫了一眼那卷被她扎得严严实实的羊皮纸,用一种受伤的语气说,“又在藏什么小秘密?”
“没什么重要的事。”赫敏敷衍道,把那羊皮纸卷得更紧了些,随即打岔道,“要不要坐下来,同我们一道喝一杯?”
我们?德拉科皱眉——他不喜欢这个词汇。
“哦,是啊,德拉科,我也可以请你喝一杯,”罗恩高兴地说,“多亏了你——”
也?什么意思?罗恩在请赫敏喝酒吗?德拉科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必了。”德拉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责备地看着赫敏,“他请你喝酒——然后,你就这样接受了?”
“怎么啦?有什么不可以吗?”赫敏惊讶地问,“你今天怎么了?有点儿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德拉科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瞪了一眼有些茫然的罗恩,又瞧了一眼表情坦然的赫敏,觉得自己有些牙疼。他的语气更冰冷了,“也许吧,是我大惊小怪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等!”哈利——披着隐形衣——忽然抓住了他的长袍衣角,“还有我!我在桌子底下!你忘了我吗?”
“哦,哈利——”德拉科回了头,结结巴巴地说。
他感到自己冰凉的脸开始发烫。他似乎完全误会了。他完全忘记“哈利穿着隐形衣”这回事了。
他弯腰冲桌子底下瞟了一眼,发现哈利的脸在阴影的地方显现出来,然后是一只手,手上还抓着一个空的黄油啤酒杯子。
而后,他听到哈利憋着笑的声音说,“既然你都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劳驾帮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吧。”
“当然,当然。”德拉科干巴巴地说,顺手把那杯子搁在桌子上,手足无措起来。
“德拉科,你刚刚是怎么了?”赫敏问,替他把那杯子往桌子中间挤了挤,“我还以为你对我生气了呢。这脾气可有点莫名其妙的,是不是?”
“或者是我——我十分确定他刚刚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罗恩对赫敏说,转过头来,困惑地看着德拉科,“我没惹你吧,德拉科?”
“当然没有。”德拉科小声说,眼睛里的恶劣情绪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掺杂着愉快的诚恳之色,“我完全搞错了。抱歉,我刚刚有点没搞清楚状况。那么,我再请你们喝一杯吧,好吗?马上就来——”不给他们机会拒绝,他就忙不迭地走到罗斯默塔女士那边去点酒了。
“没搞清什么状况?别扭的斯莱特林!”罗恩对桌子底下的好友说,“哈利,你搞懂了吗?”
“搞不懂啊,完全搞不懂。”哈利深沉地说,“然而,我很乐意再喝一杯黄油啤酒。”
“好吧,我原谅他的莫名其妙了,鉴于他这么诚心诚意。”罗恩说。
“可是,你们不觉得,他最近表现得很诡异吗?”赫敏眼睛凝视着柜台那边长身玉立的少年,对她的朋友们抱怨道,“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儿!比六月的天气还阴晴不定!”
哈利促狭的笑声从桌子下面传来,他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完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啊,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