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迷宫之外

“……你很幸运，伯莎·乔金斯曾经在预言家日报工作过一段时间……我费了点功夫，找到了她被回收的工作证……谢谢你的爆料，我会好好利用的。

你真诚的，

丽塔·斯基特”

随着这封信件掉落出来的是一个带着吊绳的工作证。

“怎么样——”德拉科得意地勾起嘴角，把那张工作证递到赫敏手里，“我的特殊渠道总算有点用处吧？”

“并非一无是处。”赫敏目光灼灼地瞧着那张工作证，发现工作证照片的正中是一个胖乎乎的、不高兴的女人的脸，照片下的名字，正是“伯莎·乔金斯”。

她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被暮霭笼罩的钟楼，发现那座钟的指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滑过七点了。

“德拉科，咱们得赶紧走，去找哈利！”她对吃剩的食物来了个“清理一新”，对德拉科说，“时间紧迫！”

“不错。”德拉科跟在她身后，急匆匆地向魁地奇球场——那是当前的迷宫所在地——的方向赶去。不多时，他们就汇入了湍急的人流中去。

迷宫上方的天空正变化成一种澄澈的深蓝色，星星一颗一颗地出现了。

金妮·韦斯莱趴在看台的栏杆上，好奇地向下张望。

视野之内，她可以看到素净的黑袍、醒目的红制服以及亮丽的浅蓝色衣裙短暂地汇聚在赛场的入口，又在经过入口后纷纷四散开来，通过不同的通道流淌到环绕球场的连绵不断的巨大看台上。

“这座位怎么样？”乔治笑眯眯地趴在她身边的栏杆上，问他的小妹妹，“视野不错吧？”

“是挺不错。等等！你们在午饭后迅速消失的理由就是这个？”金妮睁大眼睛说，“瞧你们当时鬼鬼祟祟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要去盥洗室炸个马桶圈送给比尔呢！”

“炸马桶圈——早就过时了！”弗雷德突然出现在金妮的另一边，不怀好意地一笑，“要炸就炸点不一样的，不如——炸出条火龙来怎么样？”

“弗雷德！”身后忽然传来他们的母亲怒气冲冲的声音，“今天对哈利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都给我放规矩点！”她压低声音，颇具威胁地说，“你知道我对你们捣鼓的那些把戏是怎么看的！”

弗雷德对金妮做了个“嘘”的动作，而后回头对自己的母亲笑着说，“消消气，妈妈，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我们今天绝对没有试着炸点什么——”乔治说。

“——也没有和扎卡赖斯·史密斯因为这排座位而决斗——”弗雷德耸耸肩。

“——更没有施展蛰人咒，把考迈克·麦克拉根的脸蜇成个大胖李子！”乔治挤挤眼。

“乔治！你们敢！你们要是敢做这种事，我绝饶不了你们！”

“好了，妈妈，别发火嘛！”

金妮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听着母亲义正词严的威吓声和孪生哥哥们嬉皮笑脸的讨饶声，又开始往下四处张望。

她想找找看那个黑发男孩此刻在哪里。可是，她看了很久，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瞧见他的人影。

场地上的人太多了。这正是观众们入场的人流高峰期，空气中充满了兴奋的话语和杂沓的脚步声。一些霍格沃茨的学生正在顺着楼梯吵吵闹闹地往上走。

“今天的人可真多，快把我给挤死了！”一个拉文克劳学院的女孩大声抱怨道。

金妮闻声看去，发现这是一个有着一头泛红的金色鬈发的女孩。她正在对她的同伴说：“秋，看看我的发型挤乱了没有？”

秋·张匆匆扫了一眼她的头发，说：“只乱了一点点。”那女孩立刻捂着头发哀嚎起来。

在金妮看来，这女孩的发型对某位拉文克劳学院院花的吸引力不算太大，起码不如看台下的某个方向更吸引她。

秋正忙着冲那个方向的什么人招手、微笑。她一边招手一边说，“玛丽埃塔，别伤心，一会儿坐下的时候，我帮你整理整理。”

金妮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顺着秋·张招手的方向看过去。勇士们果然都集合在那里。

她看到了正在向秋·张打招呼的塞德里克·迪戈里。他把双手放到唇上，然后高举着双臂，把自己的心意挥舞出去，对着秋·张笑得过度灿烂——灿烂得几乎有点冒傻气。

他的旁边站着用震惊的眼神看他的哈利。他似乎不相信这位獾院勇士还有如此跳脱的一面。

金妮忍不住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她对着哈利瞠目结舌的模样津津有味地瞧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些勇士被带到看台下的死角，她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自己妈妈喋喋不休地劝说哥哥比尔“要不要我把头发给你打理打理”的背景音下，打量起那些顺着楼梯往看台上走的学生来。

兴奋的格兰芬多们。高冷的斯莱特林们。激动的赫奇帕奇们。永远在状况外的拉文克劳们。

在学生们鱼贯而入的重重身影中，金妮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女孩。

那是一个棕褐色头发的格兰芬多女孩。她被一个表情凶恶的如同地狱看门犬的斯莱特林少年用胳膊环绕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杀出一条路来。

哦，赫敏，她是这样顾盼神飞。她的头发在拥挤的人潮中纹丝不乱。看来那地狱看门犬也并非一无是处嘛！金妮啧啧有声地看着这对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的小情侣，注意到旁边几个被挤得七荤八素的学生向他们投去了怨念的眼神。

“赫敏！”金妮马上举起手臂，兴高采烈地挥手，大声对那女孩说，“这里！”

听到金妮的呼喊声后，赫敏·格兰杰很快就看到了韦斯莱一家的身影。他们齐刷刷地坐在观众席的前排位置，一整行红头发在黑鸦鸦的巫师袍中间显得异常鲜艳。

“赫敏，你整个下午都去哪里了？”金妮雀跃地问她，“我都没看见你！”

“哦，金妮，说来话长——”赫敏拉着她的男朋友奔到他们面前，急匆匆地问：“你们知道哈利在哪里吗？罗恩，你看到哈利了吗？”

“哦，哈利跟那些勇士们去集合了。”罗恩耸耸肩说，“他到了比赛场地就直接过去了，他没到看台上来。”

赫敏扫了一眼场地上乌乌泱泱的一堆人，问他：“具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罗恩纳闷地说，“你们不坐下吗？比赛没一会儿就要开始了。我们这边还有两个空位——”

韦斯莱夫人忽然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咳嗽声。她抿紧嘴巴，眼神从他们交缠的手臂间滑过，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她身旁的比尔探出头来，从这对情侣的亲密的肢体语言的冲击中迅速回神，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德拉科，冲赫敏微微笑了笑：“是啊，赫敏，你们来坐吗？”

双胞胎兄弟倒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快活状态。他们中的一个冲德拉科扬了扬下巴，另外一个则对他眨了眨眼睛。德拉科微微对他们动了动眉毛，没有说话。

赫敏没心思考虑任何人的想法。于她而言，此刻这片区域内，任何人的任何表情都不重要。

她焦急地说：“哦，不，罗恩，我们不能坐下。我们得立刻找到哈利，向他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很重要吗？”罗恩疑惑地说，“等他比完赛再问他，不行吗？”

赫敏烦恼地摇摇头，打算转过身，拉着德拉科再下去找找。

“赫敏，等等，我知道他在哪里！”金妮犹豫半天，最终叫住了她。

她顾不上害羞，站起来，指着看台下的某个方向说，“那里，就在那下面。我刚刚看到他了！你可以抄近道，从我这边的通道走过去！”

“谢谢你，金妮，你是最棒的！”赫敏对她感激地笑了笑，换来了金妮一个眼神亮晶晶的笑。

“等等，什么事？”罗恩坐在原地问。可赫敏已经拽着德拉科的手，心无旁骛地越过一整排的韦斯莱们，顺着金妮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什么事？”罗恩对赫敏慌慌张张的背影喊。

没人回答他。赫敏和德拉科已经跑远了，压根儿没听到他的问题。

他身边的其他韦斯莱们也没顾得上回答他。他们都在忙着注视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手拉手奔跑的背影，忙着对此内心幻灭、忙着兴味盎然或者忙着满不在乎地笑。

于是他无奈地摊摊手，狐疑地对他笑嘻嘻的妹妹说，“金妮，我真的认为他们有自己的时间线！现在他们又把我给抛下了，是不是？”

“哦，哥哥，也许你该给自己找个女朋友了。”金妮诡秘地小声说，“然后你就可以体会拥有自己的时间线的快乐了，是不是？”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罗恩不可思议地说，“这根本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赫敏·格兰杰正拉着自己心爱的男孩的手，横穿过那条长长的看台通道，急切地想通过看台侧边的门跑到场地上去，却在一节蛀朽的木板上差点被绊倒。

“天呐！”她小声惊叫。

德拉科永远都记得这块木板。也记得这声惊叫。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从身后拽住了她，下意识把她拉回来，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这罪恶的蛀朽的木板。它咧开黑洞洞的嘴巴，充满恶意地对他们笑，并且固执己见地在德拉科·马尔福面前把赫敏·格兰杰给绊了两次。

前世一次，今生一次。

但幸运的是，哪一次她都没被伤害到。德拉科搂着她，心跳如雷地想。

前世的那时候，她在看台上瞧见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尸体，发出了很大声的尖叫，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他转过头看她，看见她满脸惊慌地穿梭过长长的看台通道，企图奔向场地中的哈利。那时候，就在同样的这个位置，她被同样的一节蛀朽的木板差点绊倒，发出了“天呐”的小声惊叫。

那时候她没有倒下。莫名其妙地，站在一边的他随手把她给抓住了，短暂地把她给抱在了怀里。她仰脸看他的神情曾那样惶惑、那样无助，那样脆弱易伤。

他就是在那刻感受到那阵他当时还无法理解的心悸感的。在令人慌乱的心悸中，他冷冷地放开了她，错误地说出了一些恶劣的话。

他真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帽。

回忆似乎很长，长久到恍如隔世；回忆又似乎很短，短暂到瞬息万变。

今生，面对这节居心叵测的蛀朽的木板，德拉科·马尔福再次把赫敏·格兰杰给抱住了。

小心翼翼地、密不透风地、充满爱意地抱住了她。

此刻，他心中无比确定，他绝不想要放开她。

“看着点路，冒失的女孩。”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同前世差不多的话。他把她嵌在自己怀里，轻嗅她的头发上的香气，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赫敏被这突发情况给吓了一跳。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柔的雪松气息已经弥漫到她的鼻间。她茫然地抬起头来，捕获了一丝他眼睛里稍纵即逝的深刻情感。

然而，她来不及细思，因为附近传来了一些针对他们的大胆行径而产生的抽气声。

“德拉科，他们都看着呢。”她慌慌张张地说，“你的斯莱特林同学们。”

“是啊，可我不想放开你。”德拉科任性地说，恶狠狠地扫了一眼所有胆敢用抽气声打扰他们的愚蠢学生，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永远不想放开你。”

“我喜欢你这句话所体现的信念感。”赫敏红着脸，偷偷埋在他肩头微笑了。怀着心中的喜悦，她不得不提醒他，“然而，哈利——”

“没错。”德拉科恋恋不舍地把她扶稳，放开她的腰，重新握住她的手往前走。他说，“赫敏，我们还有时间，别慌。”

赫敏点了点头，没有再急急忙忙地跑。她把开路权让渡给了他，在他背后学着他的样子，稳稳地迈开大步朝看台那头侧门走去。

在他那种不慌不忙的态度的引领下，她终于镇定下来，找回了自己内心的冷静，而非被周围的喧嚣繁杂所裹挟。

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正挡在那道他们急需通过的侧门前，大声问他身后的幕僚们：“巴格曼究竟去了哪里？比赛还需要他宣布开始呢！”

“巴格曼”这个名字吸引了赫敏的注意力。她支起了耳朵，留心听着这位胖乎乎的魔法部部长的抱怨话语：

“他总是想让我在开头讲两句，甚至想让我做吹哨的那个人。我总说，做人要谦逊！自打获得那块梅林勋章以后，这一直是我秉持的做人准则。”福吉清清嗓子，说，“得提前跟他商量一下，把这些形式主义省一省……”

“部长，巴格曼在那边。”一个傲罗说，眯起眼打量不远处的迷宫入口。

“哦，是吗？”福吉停下了准备走上看台的脚步，重新走下去，迎着巴格曼的方向高声说：“怎么，巴格曼，刚刚去四下转了一圈？”

“是的，部长。四处看看。”巴格曼正从迷宫的方向踱步而来，对这边招了招手，以一种轻快的语气对福吉说，“这迷宫看起来可真壮观啊。”

赫敏紧紧盯着今夜她的怀疑目标：卢多·巴格曼。他今天看起来神采奕奕，不像之前哈利所说的那般无精打采、病容满面，更没有戴什么御寒的黑色手套——他的手活动自如、毫无问题。

真奇怪！她一边在脑内分析着巴格曼的状态，一边跟在德拉科身后，走下了看台与场地间的楼梯。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赫敏心中犹豫了一瞬。难道，巴格曼之前那些反常的举动，都是因为欠债不还的压力，而非居心不良的阴谋？

假如那女人不是伯莎·乔金斯的话，一切推测就要推翻，从头再来了。

“哈利在那边。”德拉科对她说，指向不远处的场地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