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日出之前的等待(二)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等他们终于品尝完蛋糕,去帐篷自带的盥洗台洗干净手和脸,赫敏已经开始偷偷打呵欠了。
“说真的,去旁边的床上躺着吧。”德拉科替她擦掉脸上最后一点被他的恶作剧所故意抹上的奶油,说,“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赫敏倔强地说:“我不困。”话音刚落,她又打了个疲倦的呵欠。
“不困?”他轻声笑着问。
赫敏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有点累。可我总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讨论。”
“你可以躺着讨论。”他说,十指交叉地拉着她,径直向那张床走去。
她跟在他身后,被他的身影和语调所迷惑了。
轻纱垂坠的床帐下,灯光的色调温馨而昏黄,一切都让人熏然欲睡。
“来,乖乖到床上去。”他把她带到床边,和颜悦色地说。
“可我没带串珠小包。”她苦着脸说,“我没带可以换的睡衣。”
“珍珠链裙子是很好看,但当睡衣穿的话有点硌人,是不是?”德拉科遗憾地盯着她说,“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干净的白衬衣。假如你不介意——”
“哦,谢谢。”赫敏说,“借用下你的衬衣。德拉科,你——背过身去。”
德拉科依她所言,转头去研究一盏床边立着的上了年头的旧灯。不知为什么,他努力想要忽略掉身后那片衣物脱落的窸窸窣窣声,却怎么也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灯上刻着的那段如尼文上去。
身后,那两根珍珠链之间碰撞发出的泠淙之音,心怀叵测地击打在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跳声变得不太规律。
他不免又想起了她背上的那颗小痣。他刚刚很想摸一摸它。甚至想顺着珍珠链一路吻下去。
可她太害羞了。绝不能吓到她。
——瞧,当一个人心怀鬼胎的时候,他做任何事都会比平时更容易感到心虚。
没过一会儿,赫敏说:“换好了。”
德拉科回头一看,发现床尾凳上孤零零地搭着那件撩人的长裙。
更撩人的是,他的衬衣果然不见了。
至于赫敏,她已经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张微红的脸。
德拉科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把自己握紧的手藏在身后,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了,睡吧。”轻飘飘地说完这话,他似乎就打算走开了。
赫敏上当了。
“等等——”她伸出一节白皙的胳膊,揪住了他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他盯着她天真无邪的脸,表情略有迟疑。
“我——就不上去了吧。”少年嘴上说着违心的话,脸上带着虚伪的为难之色,大脑的某处却狡猾地预测起来:她可能会再次邀请一下他。
隐隐约约地,德拉科逐渐发现,当他们远离了霍格沃茨——或者说,远离了他人的视线和规则的约束——的时候,她似乎更放得开,主观上也更愿意同他亲近。
果然,她开口了:“再陪我一会儿,好吗?陪我聊聊天。”
“陪你——聊聊天?”他加重了语气。
“别想歪了,仅仅是聊天!”赫敏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裹,却没有松开他的手。“雪山上这么冷,这里就一张床,你打算跑到哪里去休息?”
“你还觉得冷吗?我以为取暖器够热了。”他吃惊道,“要不,我再去调一调——”
“别废话!”她用上了德拉科·马尔福式的命令口吻,甚至变得有点专横。
“过来!”她凶巴巴地说,似乎下一秒就要生气了。
很多青春期的男孩是很难习惯一个女孩用这种口吻要求他们做什么的,他们脆弱的自尊心可能会因此感到备受打击;可那狡猾的少年却低声笑了。
他对她的强硬态度求之不得。
德拉科愉快地眨了眨眼,发现她正努力睁圆了漂亮的眼睛,竭力严肃地望着他;他则露出了一个灿烂又无奈的笑容,欣然领命。
“等我一分钟。换件睡衣。”他背对着她说,“不介意我直接在这里换吧?”
“我不会看的。”她赶忙捂住眼睛,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
“我不介意你看一下——”他吃吃笑着说,“看一下我的新睡衣。”
赫敏犹豫半晌,终于从被子里偷偷钻出半张脸来,从指缝里看他,发现他当下已经只着睡裤,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丝质睡衣的纽扣。
她还看到他的后背光洁、他的宽肩窄腰、他的身材颀长……独属于少年人的健壮美丽,直观又汹涌地扑面而来。
一瞬间,她紧抓着被面,屏住了呼吸,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那面话多的镜子的意思。
——“他看起来就像一场盛宴。”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绝不理智的念头:
她想被他搂住,紧紧地搂住。
那必定会是令人极为享受的。
德拉科三两下穿好了睡衣,站在床边望着她。他的眼神像初雪,不染纤尘;但又含着笑意,如水波流转。
她呆呆地仰望着他清俊温柔的眉眼,不由自主地微微仰了仰头,从被面下露出一段脖颈来。
她的举动让他联想到了猫。可爱的、高贵的、骄傲的、偶尔会撒娇的小猫。他伸手去摸了摸她的下巴,她则主动顺着他的手来回摩挲,显得很愉快享受。
这便是一种隐晦的欢迎了。如她心中所愿,他钻进了被子里,干脆利落地搂住了这只乖巧的、柔软的、穿着他的衬衣的小猫。
赫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此刻的拥抱让她体会到一种复杂的奇妙感受:温暖、舒适、安全、满足、愉悦,甚至眩晕。
就像被一剂新出炉的欢欣剂包裹住那样,她整个人都要化掉了。
“Satisfied?(满意了?)”德拉科低声问,内心狂喜。
梅林啊!她暖烘烘的、软绵绵的、香喷喷的,简直就像一块全巫师界所能找到的最上好的生日蛋糕那样美妙诱人。
“Satisfied.(满意了。)”赫敏回搂住了他,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容来。
既然现在她逮住了他,她想:她说不定可以多弄清楚一点他的想法。
“德拉科,那天在学习角,你熬制的是吐真剂吧?”她用一种亲切的语气问。
“哦?你是怎么发现的?”他不停地嗅着她,声音愉快极了。
“回想那天我们的对话,我忽然意识到,它的蒸汽能让人不知不觉吐露一些真话,尽管持续时长有限......”
“聪明的女孩。”他懒洋洋道。
“狡诈的男孩,”她神色复杂地问,“你不会是故意摆在那里让我闻到的吧?”她蹭了蹭他的脸颊,“说真话。”
“有一点点故意。”他思考了半晌,承认道,“我知道你多半会去看的,你总是对我在熬制什么充满好奇。”
她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地问:“我是不是应该为此生气?”
“你应该。”他迅速说,“可当时的情况有点特殊。你总是不愿意来学习角找我;我不在学习角的时候,你反而愿意来。我隐着身观察你,想搞清楚这是为什么,而你一走进学习角就在自言自语,似乎答案就在你嘴边......总而言之,对你行为和思想的好奇在那一瞬间压倒了我被思念折磨得所剩无几的良知。”
赫敏哼了一声。
“还有一个原因。我认为让你亲自体验一下吐真剂这类东西不是坏事。要知道,这才只是蒸汽而已。想想看,假如有人悄悄给你喝上一两口,你会对她,或者他,知无不言的。”他轻声说。
赫敏闻言,脸色变了变。“我想是的。”
“你得牢牢记住这种忍不住吐露真话的感觉,并且试着练习抵抗它——在体察到这种感觉的第一时间就去抵抗它。”德拉科说,“这时候,大脑封闭术就显得很管用了。我给你的那几本书你看了吗?”
赫敏点了点头。
“看了。”她板着脸说,“我正是在看那些书的过程中,才意识到那蒸汽可能是来自吐真剂的。”
“瞧,这体验是有用的。”他掩饰不住得意。
“可你该提前告诉我的!”她气愤地锤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强硬态度,“向我保证你以后绝不会再对我这么干!我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就被魔法操纵情绪和言行的感觉,尤其是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德拉科原本就有点心虚,现在又被她所散发的隐约香气抚慰得没有一丝脾气。
因此他没有反抗她,只是牢牢地箍着她,任她在他怀里发泄了一会儿愤慨的情绪。
等她终于停下手,他才说:“我保证。”
赫敏皱着眉头端详了他一会儿,认为他的态度令她感到基本满意。
“好吧。下不为例。”她放松下来,像是刺猬终于收起了她惊恐的刺。
“你的力气真大。”德拉科立刻故作委屈道,“有点疼。”
其实她锤得根本不疼,但这句话成功让同情心占领了赫敏思维的高地。她抱歉地揉着他的肩膀,态度重新变得温存和煦起来。
“抱歉。”借着她冷静下来的机会,他说,“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挺有趣。”
他无辜的口吻让赫敏想起了那对孪生子。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她感到有些无奈,“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你能跟韦斯莱孪生兄弟玩到一起去。你们本质上很相似。凭借着自己卓越的天资,心念一动就有一百个捉弄别人的点子。同时,你们又足够聪明,没有用这些点子去做真正的坏事,把它微妙地控制在‘有趣’而非‘恶劣’的范围内,让大家都不会真的对你们生气。”
德拉科显得很高兴。
“哦,你是这样想我的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你没有真的对我生气,是不是?”
赫敏努着嘴点点头,尽管她依然对此感到耿耿于怀。
“可这不公平。我们该礼尚往来的。你也该对我说点真话。”
德拉科微微一笑。
“真话就是——”他凑近她的耳朵,缓慢地、坚决地、充满欲望地说,“假如下次,我再看到你穿床尾搭着的那件礼服,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我都一定会把全套的事情对你做完的。”
他的声音蛊惑人心,他话中的意味让人脸红心跳。
更别提他正强有力地拢着她,她享受得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做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什——”赫敏结结巴巴地问,“什么全套的事?”
“亲热的事。”他隐晦地补充,“从头到脚,由表及里,通前彻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赫敏眨巴着眼睛,差点忘记了呼吸。
“我——我相信你不会强迫我的。”她勉强镇定地说,“你会按照我的步调来。”
他轻声笑了笑,把玩着她的头发梢说:“你不能因为相信我,就总是肆无忌惮地诱惑我啊。”
“我对你来说是种诱惑吗?”她问,心里带着小小的得意。
“是的。非常。随时。”他回答得很干脆,“连你生气的时候都很诱惑。”
“我可不这么认为。”她枕在他的肩膀上,故意问,“否则,你刚刚为什么不想到床上来陪我,反而要走开?”
“之前在学习角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害怕’吗?”德拉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郁,“我以为你害怕我……”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害怕你。”赫敏急忙反驳他。“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慌张。”
“嗯……‘慌张’这个词汇听起来比‘害怕’稍微好一点,可这不能让我减少疑虑。”
“这件事有点复杂,”赫敏说,“我很难用一言半语解释清楚。”
“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假如你还不太困的话。”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现在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可以打扰我们的讨论。告诉我,究竟跟你亲热到什么程度才是你能接受的?”
他试探着问,“难道是因为我之前想为你提供医疗救治,把你给吓到了?”
“不是这样的——”赫敏抬起眼睛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神极其认真。
“你就非得搞清楚这件事,是不是?”她皱着脸问。
“这件事困扰我已久,弄清楚它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他说。
“你大费周章地把我拐到没人打扰的雪山上来庆祝生日,不会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吧?”她怀疑地问。
“多么令人伤感啊,为什么你会这样曲解我的用意?”他用一种明目张胆的、假惺惺的语气说。
“因为我了解你。当一个马尔福费尽心机去做什么事的时候,绝不可能只达成一个目的。”她肯定地说,“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一个马尔福究竟有多么喜欢一石二鸟之计。”
面前的男孩目露得色。
“Only a Malfoy knows a Malfoy best.(只有一个马尔福才最了解一个马尔福。)”赫敏听见他轻声说,语气像是反驳,又像是炫耀。
她茫然地盯着他。他的手臂正控制欲极强地拢着她。他得意洋洋地微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瞳孔深处闪现着对她明明白白的占有欲。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意识到他像条斯莱特林蛇一样盘踞着她,并且正在用手臂、眼神或者话语标记着她。
她说不出话来,只听到自己急遽跳动的心正怦然作响。
见她的表情越来越紧张,德拉科眨了眨眼,换上了一种可怜巴巴的口吻。
“赫敏,既然气氛都烘到这里了,你就说一说嘛……”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藏起了占有欲,泛出了温顺又哀愁的波光,“你早前一直在凶我,我都快要委屈坏了……你就不能哄哄我,让我高兴高兴吗?”
假如他不示弱的话,赫敏可能还会坚持着不松口;可他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撒起娇来——每次他一撒娇她就有点犯迷糊!
这个面孔无辜、心肠狡猾的坏家伙,他简直洞悉了她所有的人性弱点!
“别委屈了——我说还不行吗?”赫敏叹了口气,因为他对她性格的过度了解而感到无奈又甜蜜。
德拉科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该怎么说呢——”赫敏搜肠刮肚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一些......亲热的行为……算不算得上是理智的。”
“这话出自全年级最理智的女级长之口,可真没说服力。”他评论道。
赫敏红着脸提醒他,“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举手投足之间有多容易让女孩子失控吗——”
“我只想让你失控。”他用耳语般的声音嘀咕着。
“——照照你的镜子吧!”赫敏继续说,“那面镜子说的那些胡话——”
“我的镜子说了什么胡话?”他兴趣盎然地问。
“大多数都是关于你的身材,还有……唉!你就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吸引人吗?”她懊恼地说,“我会忍不住想去吻你,摸你,甚至想要再过分一点——”
说到这里,在他“噌”地亮起的目光中,她慌乱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拒绝被他随意看穿。
“——呃,总之,就是会丧失理智。”她说。
“我明白了。”德拉科高兴地说,“你并不害怕我。你也不抗拒我。你想要亲近我,却对‘亲热’这件事本身有所顾虑,你觉得‘享受亲热’这件事是不理智的。”
“我担心自己把握不好感性与理性的平衡。”她迷茫道,“生理上的自然吸引和传统观念对我的约束,它们有时候就像对手一样在我的大脑里打架,这让我感到困扰。”
“两个彼此喜欢的人相互吸引有什么错?”德拉科反问她。
赫敏想起了暑假里母亲曾经同她分享过的一些观念,那是在法国同德拉科吃过晚餐以后,母亲同她夜话时谈到的。
“一些保守而传统的观念认为,我们得在一个遥远而具体的时刻才被允许做这种事,否则可能会被认为是冲动的、不成熟的、不理智的。”赫敏说。
“这有点像是自我压抑。我想在霍格沃茨,绝大多数的情侣都没有你这样的觉悟。”德拉科说。
这会儿,他的手正如愿以偿地贴在她的腰上,却因为她的顾虑,没有多动一下。
“可我们似乎还没成熟到可以去做完所有的亲密举动。”她说,“你确定以你此刻的状态,能完全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吗?”
“当然明白。”
“我的意思是,考虑到时间转换器对我的影响,我几乎已经可以算作是一个成年巫师了。这样算起来,你差不多比我小两岁!”她愁眉苦脸地说,“你刚刚还说我诱惑你,我是不是有引诱你的嫌疑——”
下一秒,赫敏就发现,德拉科扑哧一声,继而猛地大笑起来。
“我以为我才是在亲密关系中更加主动的那一个。”他自然而然地揉着她的后腰说,“当然,我不否认,你经常让我觉得很诱人。”
“能不能严肃点?”她尴尬地涨红了脸。“我在说年龄的问题。”
他用一种讶异又烦恼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城堡里那尊会说胡话的万年老盔甲一样。
“梅林啊!”他用一种诡异又深沉的语气说,“我用我的姓氏向你发誓,你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了。我远比你所想的要成熟。我完全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虽然从他发誓的口吻中感受到他的郑重程度,赫敏对他的说辞依旧不太满意。
他不会是在故作成熟,借以宽慰她吧?
德拉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问:“我的思想对你来说不够成熟吗?”
“不。你是我所认识的同年龄里思想最成熟的男孩了。”
“难道你对我的身体有所顾虑?我长得比你高,也比你强壮。假如你不放心,仍然怀疑我瘦弱,想要感受一下我的身体发育情况——”他毫无惧色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衬衣扣子那里。“我随时欢迎。”
“我绝不怀疑你瘦弱,我早就把那句话收回了。”
“我想你拥抱我的时候已经感受得很清楚了。”他饶有兴致地瞧着她。“刚刚我换衣服的时候,你是不是偷看我了?”
赫敏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
原来他发现她在干什么了啊。
她盯着他的扣子说:“在一些麻瓜书籍的定义里,青春期男孩女孩的年纪还太小了,假如不对这种相互吸引加以理性的约束,往往会引发一些不负责任的后果。”
“在你眼里,我是不负责任的人吗?”德拉科问。
她揪着他的扣子说:“当然不是。可我不确定巫师世界在这方面是怎么定义的。”
“巫师世界的规则与麻瓜世界的规则不完全相同。”沉思了一会儿,他说,“由于自身魔力增长的影响,巫师们发育得普遍比麻瓜们要迅速,无论是青春期还是成年期都要来得提早一点。”
“是这样吗?”她犹豫着问。
“你不能完全用麻瓜世界的规则要求巫师们。”
“我以为这两个世界的恋爱规则是一样的,都会经历一个流程不是吗?”她说,“一对一的出去玩的关系、口头确认的约会关系、正式而专属的情侣关系,然后还有同居关系、订婚关系和结婚关系。”
“流程是没错的,但这些关系普遍要比麻瓜们展开得早。”他说,“你瞧,巫师们17岁就成年了,他们结婚的年纪也远比麻瓜们早。”
“的确,哈利的爸爸妈妈一毕业就结婚了。”
“他们的做法算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对吗?”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猜是的。”她飞快地瞧了他一眼,慌乱又匆忙地说,“可对我来说,那都是一些非常久远的、没有影子的、未来才需要考虑的事——”
德拉科觉得这句话熟悉到有点刺耳。
在开学特快列车的隔间里,她曾经针对卢娜·洛夫古德的问题回答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候,他就曾对此感到很不爽,只不过因为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机会同她去仔细掰扯这件事。
此刻他抓住了机会,终于借机发问。
“我们都已经发展到情侣关系了,下一步就得考虑同居关系了!”他饱含忧愁地问,“赫敏·格兰杰,你不会打算这时候对我始乱终弃吧?”
“我从没那么想过!”赫敏立即矢口否认。“我才不会抛弃你!”
德拉科满意地笑了。
一旦他把自己摆到受害者的位置上,见不得别人受伤害的善良的赫敏·格兰杰小姐就会想也不想地说出她的真心话了。
他余音绕梁地说:“很好……很好……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先对我乱上一乱?”
“这不是一个好词。”赫敏正色道,“我更喜欢‘善始善终’。”
“你说得对。”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么,继续说说看,你还有什么被麻瓜们的古怪的传统观念所束缚的条条框框的小困扰?”
“你是觉得我太古怪,还是觉得我太古板?”赫敏总觉得自己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嘲讽。
“都不是。坦诚来说,我欣赏你这种谨慎的态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我恰好也不是那种随便的男孩。”德拉科旁若无人道,“可你不会以为人们都是到了某个特定的年纪才会像是打开麻瓜电灯开关一样,一夜之间突然开窍,发现自己对某个人怀有亲密接触的想法吧?”
听到他这个“麻瓜用品无感者”竟然开始用“麻瓜电灯”来做比喻,赫敏忽然觉得有点高兴。
“当然不是。”她轻快地说,“我想,我们对彼此的那种好奇心和探索欲,就像青春期本身那样,要经历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
“那么,我们循序渐进地探索这些事情有什么错?假如我们情投意合,这难道不是一个美妙的过程吗?难道你不享受这一切?”
“我是享受的,也觉得它很美妙,可同时,我感到困惑和慌张。”她的声音里含着真诚的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完美的。”
“你在周五晚上斯内普教授的魔药熬制工作期间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怎么,你把这件事等同于‘研制蛇毒终极解药’这种千古难题了吗?那么,我的答案也同当时回答你的答案一样:没人需要你一次成功,也没人要求你必定完美。我们可以慢慢摸索。”
“可当时,斯内普教授听到你的回答以后,表情显得更阴沉了。我可不认为他赞同你的话。”
“那解药连他自己都没有研究出来,怎么能因此责怪你?他说不定只是在心疼那些被浪费掉的魔药材料而已。”德拉科对此不太在意,“改天我送他点更好的,替换掉我们那些无伤大雅的试错成本。”
他提醒她,“好了,言归正传,说说你的想法吧。”
“情侣之间的亲热是一种全新的、我以前从没有体验过的亲密关系,让我感到好奇又恐惧。”
“你在恐惧什么?”
“也许……是恐惧于在亲密关系中表达自己,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我不觉得你是恐惧于表达的那类女孩。我见过你的父母,我见过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他用一种微微羡慕的语气说,“你们不吝于表达对彼此的关爱,直白、热烈,同时又自由到不会引人窒息。”
这是他们少见的谈到“爱”这个词汇的时刻。
假如仅仅是谈论“爱情之爱”,赫敏可能会感到局促;可他谈论的似乎是“亲情之爱”,这让她感到自在很多。
“是啊,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不吝于表达对我的爱。”她谈到父母的神情显得很快活。“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妈妈就喜欢跟我挤在同一张床上给我讲故事,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会这样,无话不谈。”
“所有事都谈?”
“也有例外。我们两个之间的很多秘密,我都选择对妈妈绝口不提。我想,妈妈能够理解‘无话不谈’与‘保守秘密’之间的区别,她对于很多事情的认知都比一般的父母要松弛和开明许多。”
“你爸爸呢?”
“比起妈妈,爸爸似乎更容易多愁善感,虽然表面上他总是兴高采烈的。”
“我倒觉得格兰杰先生很敏锐。我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吃晚饭的那个傍晚。当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非常确定他偷偷地、警惕地‘审视’了我一小会儿。”
“我也注意到了。”
“或者用‘掂量’这个词更恰当。”他说,“想想我们见他们之前都干了什么吧——有一瞬间我有点心虚。”
“爸爸总是对我有种多此一举的保护欲。你们两个在这方面有点像。”赫敏说,“比如说,在我小时候,爸爸总是想要抱着我走路,尽管我十有八九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要求自己走。”
“我一点都不意外你会做这种事。典型的赫敏·格兰杰的作风,从小就骄傲到必须得自己走路。”
赫敏微微一笑。“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虽然很舍不得,最终他会尊重我的想法。”
“我让你感到不被尊重了吗,当我非要抱着你的某些时刻?”
“没有。”她舒适地倚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嗅着他,愉快地说,“我喜欢你抱着我。”
“多说点。”他懒洋洋地说,“我喜欢你这样的发言。”
“我很信任你,也很难拒绝你。”赫敏也懒洋洋地说,“自从我长大了,自从我来了霍格沃茨,你就是我父母之外最亲密的人了。”
“是吗?”他的眼睛发亮了。
“是的。我——我从没有同任何人像同你这样亲密接触过。”赫敏诚恳地说,“这与我跟父母之间的亲密关系的意义完全不同。这在生理上,是更加亲密的一种关系。”
“你喜欢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似乎她一旦说“不喜欢”,他就会备受伤害。
“呃……喜欢……很喜欢……坦诚来说,非常喜欢。”她红着脸说,“可——我——我毫无经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私下里聊起来的时候,女孩们都说——”
“你也会在私下里聊这种话题?”德拉科惊讶地说,“我可真没想到。”
“为什么不?无论男孩女孩都会聊到这些的,我为什么就要例外?”赫敏说,“而且,时不时的,我会听到一些他人的闲聊。”
她想起了室友们的那些叽叽咕咕的藏在床帏后的寝室夜话,也想起了当公共休息室没有男孩子出没的时候,角落里的一些女孩子总会神神秘秘地讨论起某些话题来。
她记得某一天,一个无雨的日子,公共休息室里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出去晒太阳了。她独自在堆积如山的书籍后面润色一篇魔法史论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几个女生的声音:
“...…my first time……it was very painful……no enjoyment……after that……he said,nonchalantly,‘now I want to eat a burrito.’(……我的第一次……非常疼……没有任何愉悦感......一切结束以后……他若无其事地说,‘现在我要去吃个玉米煎饼。’)”
赫敏从书缝间向外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格兰芬多院队的追球手凯蒂·贝尔。旁边还坐着她的朋友——艾丽娅·斯平内特和安吉利娜·约翰逊。
显然,自顾自地谈论这种话题的女孩们没有注意到书堆后面还有个沉迷学术的人。
“A burrito?That was the first thing he said?No comfort?(玉米煎饼?他第一时间说的是这句话?没有事后安慰吗?)”艾丽娅惊讶地问。
“Not a word.(一个字都没有。)”凯蒂平静地说。
安吉利娜不屑地吐了口气:“Stupid boy!(愚蠢的男孩!)”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同他就此打住。”凯蒂说。
“明白了。我支持你。”安吉利娜说,“下次擦亮点眼睛吧。”
“至少你是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自愿跟那个蠢货做的,抽身而退也算利索,不拖泥带水。”艾丽娅压低声音说,“帕翠霞·斯廷森到现在都为那件事大受打击……”
“是啊,约会的时候哄骗着她去尝试,事后却说她是一条死鱼……谁能想到他会说出那种话来......”凯蒂同情地说。
这时,德拉科好奇的声音打断了赫敏的回忆。
“她们都说什么了?”
“她们都说……呃……第一次会很痛。”赫敏猛地缩在他的怀里,藏起自己的脸来,似乎这样就能多获得一点安全感。
“哦——哦。”德拉科忽然面红耳赤,嘴巴一下子卡了壳。
德拉科·马尔福不得不承认一点:一旦赫敏·格兰杰对你坦诚起来,你会发现,她的发言将大胆得出乎你的意料。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第一次”这个问题,没想到是她先说出口的。
话虽简短,其中的内涵却让他心跳如雷。
在恋爱方面,德拉科·马尔福同任何陷入爱情的傻瓜男孩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傻得更胜一筹。
他总是对赫敏·格兰杰充满非分的幻想——毕竟她总是那样吸引人。
重生以来,她一直充满活力地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一朵令人心动的玫瑰花那样,从来都把她最鲜妍的姿态毫不避讳地展现在他面前。
在一些私密相处中,总有一些气氛美好的时刻,会让德拉科忍不住盘算着,把这朵含苞的玫瑰从枝头掐下来,完完全全地占为己有,就像他曾在无数个梦中所期许的那样。
今天的氛围尤为合适。
他们正独享着一整座雪山的夜色,静谧的星辉正洒在他们的头发上。
她惹人怜爱地依赖在他的怀里,浑身上下都软得要命,像是终于踏入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的迷人猎物,总算能够任由他摆布了。
而且,她还乖乖地穿着他的衬衣——只穿着他的衬衣——像是从头到脚都被他打上了“德拉科·马尔福”的私人标签一样。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那双令人爱不释手的修长的腿正毫无戒心地贴在他的腿上。
他确信,只要他稍加摆弄,就能趁她反应过来之前把它们毫不费力地绕在他的腰上。
然后她就会感受到他的邪念有多么膨胀。
“赫敏——”他迟疑地叫着她的名字,呼吸之间,清甜的少女气息若有若无地钻进了他的鼻腔里。
喔,她一定很可口。德拉科悄悄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想搂紧她一点。
可她说,她怕痛。
他手中攥着她的一缕头发,举棋不定地想,搂紧一点会不会挤到她,加剧她近来面临的特殊疼痛的问题?
权衡盘算间,德拉科的脑中已经飞过了千百种做法。
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敢做,只能假装镇定。
在他踌躇间,她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充满着担忧的意味。
“我……曾经听到过一个非常糟糕的例子。”她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
“什么例子?”
“有一个女孩......我不能说出她的名字,只能对你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对那件事毫无经验,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全程都很害怕,甚至感到痛苦不堪。而那个男孩事后说,她像一条死鱼,没有技术也没有体验感。他甚至抱怨说,她在他兴奋的时候喊‘痛’很败坏兴致,找她还不如找个有经验的女孩来得快乐。”
讲完这个,她总算愿意试探着,抬头看他一眼了。
她问:“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这个无比糟糕的例子成功让心猿意马的少年止住了幻想。
德拉科当然知道学校里某些愚蠢的男孩在做什么。
进入青春期的男孩们总是很急切。他们急切地索取着女孩们珍贵的东西,幼稚地以女孩们对他们的开放程度来衡量女孩们对他们的痴迷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