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岁是有私心,比起安州的安危,她并不那么在乎沈郃的死活。
但她的私心不影响这是个死局的事实。
唯一的解法就是,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这层封印。
一想到这里,胸口就一阵又一阵的闷疼,像是被锤子一下又一下的砸着。
莫戈极力控制着自己抬眼,看到了李岁岁横在自己眼前的手臂。
那条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的手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刀伤,他抿了抿唇。
这就是李岁岁可以在被中下蛊的情况下,仍旧保持了这么久的清醒……
蛊是以血为引子,不断控制宿主的意识的,而李岁岁选择了定期放血的方式让身体里的血液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完全操控。
而眼下莫戈也看出来了,李岁岁身体里种下的,是母蛊,恐怕比普通的子蛊更加厉害……
莫戈立即起身想要为她除蛊,李岁岁却后撤半步,轻微地摇了摇头。
李岁岁一直与已经生出了意识的母蛊共存着?!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不愿让自己为她除去?
莫戈蹙眉:“你身上的蛊已经很厉害了,再不除去……”
“母蛊只能有一个。与其让赤乌察觉,再设法将新的母蛊种到别人体内,不如先让她与我共存。”李岁岁说。
莫戈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她是这么想的,腰侧的玉佩也似乎微微震颤。
玉佩的细微动静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了,他攥了攥那玉佩,正欲开口问起,李岁岁却冲他眨了眨眼睛。
事关沈郃,他不会鲁莽,于是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详问起了母蛊的事儿。
李岁岁答道:“母蛊并不能控制子蛊,但是可以从子蛊处获取到情报。战场上的事,子蛊已经将消息全都传递给我体内的母蛊了。”
除此之外,李岁岁还说明了母蛊会自己生产出新的子蛊,并找机会转移到附近的人身上,子蛊有的也有同样的作用,但传播的能力比母蛊弱许多,而且需要契机。
但因为李岁岁一直在与母蛊的控制对抗,十多年来,她甚至已经压制了母蛊生产子蛊的能力,但却因此让母蛊自行分裂,在蒋肃言提前替哥哥拜访李家时……
而眼下母蛊的失去了一半的能力,所以在李岁岁这里已经彻底失去操控她的能力了,她也无需再像以前那般担心说错话惊动母蛊爆发。
说完这些,李岁岁叫下人拿了纸笔,一边写一边对莫戈说:“如果可以,你最好找到林双。”
莫戈点头答道:“自然。”
他起身接过李岁岁递过来的宣纸,看到上面写的是:
暂时不要惊扰沈将军,待他凝神,你自能察觉。
莫戈读明白这行字的意思时的一瞬间,双眼就热了起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抬头看向李岁岁:“你为何会知晓?我都……”
李岁岁在笑,只是那笑里似乎有一丝苦涩:“托了母蛊的……福?”
她几乎已经与那蛊融为一体,在另一半母蛊死后,更是几乎可以驾驭蛊的能力了。
这能力并不能强于莫戈,而她能看到莫戈看不到的魂魄只是因为……蛊对于生灵的敏感,也带给了她。
所以她能通过蛊的视角,看到玉佩中沈郃微弱的魂魄……
莫戈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儿,忽然撤去了沈郃的面容,以自己的面貌冲她微微颔首。
“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到西侧那座矮山的山顶找我。你到了那里,即便我不在,也可以感知到。”
李岁岁一愣,随后笑开来,还是初见时那副明媚的模样。
“好。”
……
之后的日子,便过得快了起来。
蒋肃音那边由陆钰恒进行了解释和安抚,不过这种事就算再怎么安抚,至亲之人的痛也难以消弭。
陆钰恒带着一无所知的张忡回了余临,莫戈则以沈郃的样子,替他继续留在军中。
陆钰恒虽然承诺了莫戈,会同意他回余临的申请,但关于进入刑司这一点却不是他一人能够做主的,尚且需要时间。
而莫戈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已经通过巡城的方式,将城内存在的蛊都一一清理。
其实莫戈也可以在回到余临后,直接找个机会潜入刑司调查,棺材底下贴着的符纸不太可能能限制得住现在的他。
只是一想到里面躺着的蛊长着沈郃阿娘的脸,莫戈便觉得还是不要强行破开为好。
二来,一旦他的私自窥探不慎露出痕迹,沈郃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他不希望沈郃回来之后因为自己背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最重要的是,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终于察觉到了玉佩里魂魄的存在。
那真的是沈郃。
发现这一点的那天,莫戈的眼中总算有了些神采。
而放到将士们眼中,便是自从莫戈在那惨烈的一战离开之后,沈将军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正面的情绪。
在这件事的三个月后,赤乌又打来过一次。
也许是因为修养好了生息,也可能是因为对上次结果的不满,这次又那被林双称之为“徊西”的蛊,走人海战术。
莫戈暂时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以
但因为莫戈的存在,这一招不管用了。
而这次赤乌再败之后,已经又有半年没有攻来过了。
所以自那惨烈的一战后,穿杨军又回到了曾经和赤乌之间的形势。
一切都安宁了下来,甚至比从前沈郃在时,更加和平、宁静了。
但只有莫戈一个人知道。
这是沈郃死了一次换来的。
在将士们看来,沈将军夜里总是会独自在外面坐着,吹风看星星。
夜深了,他才独自回到帐中。
有士兵偶然经过,会听到沈将军的帐子里传来一些模糊的呜咽,和低低的说话声。
但将军自从那一战之后,便没有从前那般爱与他们说笑了,看上去也严肃了许多。
因此他们大都不敢多留,生怕被将军知道自己听到了。
只是军营里私下还是有了些猜测和闲话,不过,也无人敢到将军面前搬弄是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