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一玄的身影在济济一堂的妖怪头顶掠过,众目睽睽之下,眨眼间已至戏台边缘,戏台的防御结界被骤然激起,亮起刺目光芒。
然而几乎是结界亮起、守护阴兽扑起的下一瞬。
一道骨刺直直钉入结界,众鬼只见眼前金光一闪,耀眼的金光已顺着骨刺钉入处穿透结界,结界霎时发出琉璃迸裂的清响,随即蓦然炸裂。
砰——
“那人是佛修!”
“他旁边是鬼饕餮!!!叛徒!”
“糟了,是佛光!!啊啊——我的手——”
……
金光随着结界迸射而照入戏楼的各个角落,将原本就畏惧佛禅净化之力的鬼怪压制得死死的,更有罪孽深重的恶鬼邪妖在碰到佛光的一刹灰飞烟灭。
须臾之间,群鬼仓惶逃窜,拥挤的池座犹如被金光冲散的蚁穴。
乐师的板鼓水钹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在奇形怪状的脚爪急切踩踢下,夹杂在一片嘈杂声中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包厢里的大鬼大妖伫立在高处隔岸观火。
他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掺合吊丧戏班破事儿的。
鬼尊有令,不允许在鬼市开战闹事,更何况,他们可不比有鬼尊庇护的某人。
巨虎阴兽早在结界破时被舔月解决,台上的血妖小角儿只是唱戏了得,本身修为不高,数道狼焰足以将他们尽数驱赶。
饰演魔尊的武生虽然按修士修为来算,已至元婴,却仍然不敌天生克制邪祟阴物的梵文金缕。
一些没来得及逃开的鬼怪只见金光残影一晃。
那“魔尊”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坠下戏台,连带着撞倒成片桌凳,镇住一番想趁机偷袭的戏班鬼怪。
赤北站在包厢栏杆边上望着台下一片混乱,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栏杆,似要将栏杆勒断,“这般能力……不会错的,他果然就是佛子!那他旁边的定然就是……”
赤北蓦然看向另一边骑着银狼的路无忧,蛇瞳兴奋瞪大,眼膜上泛着妖冶的红光。
“……终于找到你了。”
路无忧已经懒得管两人暴露身份的事实。
当务之急是救下净痴。
在祁澜挡住一众鬼怪的同时,骨刺如回旋镖般疾旋而过,缚在净痴身上的傀儡丝全部应声而断,净痴失去了丝索的支撑,失力倒地。
路无忧从狼背跃下将他抱住,迅速检查了一番。
净痴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眼下昏迷不醒,内里气息乱流。
需尽快离开此处,为其诊治。
然而就在起身的一刻,路无忧似有所感,当即抱着净痴旋身一避,躲开后方袭来的水袖。
“我好言相劝劝不醒[1]……”
南绝音自台心亮相,当家花旦的嗓音哀怜婉转。
桃红戏袍水袖抛扬间,阴怨之气冲天而起。
十数个修士傀儡破地飞出!
南绝音修为仅至元婴后期,自知非祁澜对手,竟操纵着那些活人修士的血肉之躯来拦截,以此掣肘。
那些修士神智清醒却无法自控,刀光剑影如竹海落叶,落至路无忧与祁澜之间,又被祁澜悉数挡回。
低语吟咒间,金绫宛若蛟龙入海。
路无忧有心想将修士身上的傀儡丝削去,可袖中骨刺才抽出小半,心头陡然一悸,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路无忧低头望下。
净痴不知何时已然转醒,失去光泽的双瞳与路无忧对视着,而他手腕间残留的傀儡丝正刺入路无忧腰腹。
“对……不住……路前……辈……”净痴神色间似有挣扎。
路无忧暗叹一声,早知道应该先把傀儡丝清干净的,他刚才就觉得这丝断得轻易!
这傀儡丝还专挑之前鬼武生伤过的地方刺,真是哪里疼痛点哪里。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刺入腹中的傀儡丝不知是由什么制成,将他丹田内脏绞作一团乱麻。
路无忧本想忍住剧痛,用储物袋里的缚灵索将净痴捆住,可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金绫,瞬息间便将净痴手脚紧缚,将余下傀儡丝尽数震碎。
一双大手从背后挽住路无忧的腰间,将他紧紧按在怀里。
力道之重,如苍龙攫宝,又如轻风托柳絮。
因姿势缘故,路无忧无法得见身后人神色,直觉祁澜此刻气息冷得可怕。
高楼包厢上,那些原本作壁上观的大鬼们倏然色变,不再事不关己,而是纷纷遁空离去。
“佛门禅意,怎么会如此凌厉……”
“不可小觑!”
“此地不宜久留!”
……
台上南绝音浓墨涂抹的脸上惊骇不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调笑。
“不可能……”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并非他不想跑,而是台上早已被强大的威压镇住,连极细微的尘埃也失去了浮动的力气,一切动作和声音都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