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陈兄,你就赏个脸跟我去一趟嘛……上次我邀请你去,你可能觉得王保赟眼光俗烂把歌楼布置得五花八门拉低水平,但现在不一样了,云霞歌楼归入礼部,现在的它生机焕发——”
“再说最后一遍,我没兴趣。”陈出塞打住他,做了个停的手势。
“不可能!”
杨玉兴不服输,忽然开始例证:“正安侯,正安侯那个人你知道吧,他去年还因为不进王保赟的云霞歌楼而打得掉水里,上月礼部托管后,他已经在歌楼里泡九天了!”
……他说什么?
沈笑空眼角眉梢的惬意消失不见,唇角弯弯的弧度降下去,后站在那朱红色的花楼前,眯起眼睛望那楼阁上朝底下招着红袖的美人歌妓们。
他深呼一口气,瞬间就不想进去了。
不过,凭什么不进去?
圣旨还没废呢,他明媒正嫁的沈相公还没死呢!
显然,杨玉兴和陈出塞也注意到了他。
杨玉兴:“沈大人,可是要带侯爷回家?”
“不是。”
沈笑空抱臂扬起两袖清风,偏过脸直截了当回答。
陈出塞目光肯定,欣慰笑:“想必沈大人是来办事的吧,我记得有一把云霞歌楼的钥匙,孟大人让浮萍姑娘交给你。”
“你说对了,知我者陈……”沈笑空颔首,话未说完,就被杨玉兴打断。
“那你二人快去查啊!快去看看我礼部的杰作!记得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当然不美言也没关系,因为正安侯答应替我说好话了,哈哈哈!”
陈出塞无语:“我刑部还有牢犯要审问,钥匙是哪个屋子或者盒子的,你礼部收拾残迹的时候就没发现打不开的吗?”
“是哦,那看来只能我陪沈兄去了。”
陈出塞颔首,后流星大步地端正离开。
沈笑空在杨玉兴的指引下进入云霞歌楼,云霞歌楼里总体必然是没变的,只是从前大红大紫的庸俗装饰全部换新,换成了赤金色和宝蓝色这种看起来又富丽堂皇、又端庄大气的。
演出用的台子上正排练歌舞曲目,随风跨进来一段吴侬软语,正唱着那边最流行诗词家的新作。
除却排练的歌妓们,其余三五成群地围在贵客身边,徜徉酒色的公子哥们被漂亮姑娘们吹捧上天,一时迷醉声色忘了自我。
“那边,沈兄,走廊尽头的小隔间,上月收拾的时候没打开。”
沈笑空小心观察着周遭来往宾客,有点庆幸没看见那个人。
他三步作两步走过去,穿过走廊兰花花影,白色广袖亦染上幽兰清香。
等到靠近小隔间时,他微微俯下身子,去开那低锁。
门缝中透出些熟悉药香,跟弥漫在良珍城家家户户的几乎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铜臭味。
沈笑空低垂着眼眸,终于将门打开——
架子上挂着各种戏装,繁复红绿相配,戏冠的银色钗子让人眼花缭乱,柜子上还有断了弦的旧琵琶,绳结褪色的竹笛,暗红管的长箫……
好像没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杂物间而已。
就当他要转身离去,重新上锁时,一个雪白的影子从杂物里跳出来,翡翠碧眼的小狸奴朝他喵喵叫两声。
“……嗯?”
沈笑空蹲下,好奇地伸出手摸摸白猫,然而在碰到小猫的一瞬间,他就察觉这是一个未成人形的魔族。
不会是从前在云霞歌楼买香药的那群魔族吧……
不过这猫咪圆滚肥胖,短毛滑溜溜手感好得很……
总之随便放了就是不安全!
那不如,带回侯府养吧。
沈笑空抿了下唇角,后眼角漾开一个沉静的笑,一把将狸奴抱起,在怀里悠了几圈。
好香的猫。
但不是腻歪的香,而是清透的草木味。
起个名字吧。
沈笑空抱着猫重回走廊,衣衫月白潋滟间听见云霞歌楼豪客一掷千金的声音,于是福至心灵,美满道:“你从今以后,就叫元宝!”
他话落,一截镶金缀玉的腰带忽然从楼上飞下来,出其不意地偏甩在他头上,沈笑空被扇了个措手不及。
腰带蹭过他的耳廓,又缠上他乌长的发,沈笑空抽出一只手来,在身后发间绕了半天,最后还得蹲下去,绕着长发弄半天,才将卡在金珠玉宝装饰上的几缕发丝拆开。
元宝在怀里咂咂地看着,大眼睛眨巴眨巴。
而沈笑空那样蹲着,恰能看见斜楼上的一群王公贵族,围在一起给中间衣衫凌乱的人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