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钱舒羽想着那些难听的流言虽是这些南汀原住民传出来的,可钟得起和叶成兰两位老人毕竟已经深居简出多年,他们平时要不是闭门谢客都不会踏出家里大门半步,多半不知道这些讨人厌的闲话,所以她也要好好掩藏她的情绪,不能让两位老人察觉到异常,替她和路砺担心。
钱舒羽孝顺,想这事想的认真。
她没留意到从主道转进来了一辆车,还是被不客气的鸣笛声提醒时才惊觉靠边,白色的纱裙也被路边月季的刺给划拉了好几道口子,瞬间便破成了头头都是的丝缕。
钱舒羽忍着火气抬眼,脸上愠色几不可见。
在车里的钟安延见状下车招呼钱舒羽,她的脸色还与钱舒羽成反比的,——神情很满,笑容很大,“这么巧,又见面了。”
在南汀大院里。
钱舒羽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就会冒出她注意不到的第三张嘴,想来想去还是咽下了这口气,硬挤出了一丝笑,还挺客气的,“这个点儿碰见是挺巧的,我回家看外公外婆,你呢,休假还是出差?”
上帝作证。
钱舒羽这次霹雳吧啦说这么一大堆,纯纯只是想跟钟安延维持面上的周到,不要被路过的有心人挑拨了去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奈何钟安延昨天被路砺刺激的不轻。
这会儿。
她会这么早回家,也是因为她刚同燕城电视台的人交接清了红鹰所有的宣传工作,一时无事又心事重重,才意图躲避的回了家清理情绪。
没想到遇见了钱舒羽。
还是大大方方说她回家看外公外婆的钱舒羽。
于是钟安延敏感肌发作,也是不管不顾了,当即哼笑一声,侧身拦住了钱舒羽的去路,刻薄发问:“你知不知道路砺为什么娶你?”
钟安延这问题特别冒犯,听得钱舒羽很不舒服。
但钱舒羽初心未变。
她仍然只是笑了一下,试图结束这段糟糕的寒暄,无视了钟安延的问题,“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工作,我们下次再聊。”
钱舒羽话落调头,打算从车尾绕过去。
没想到钟安延却不依不饶,还旁若无人的提高了音量,“钱舒羽,你跟我、还有刑雯都不一样。”
。
钟安延这话是老生常谈,钱舒羽并不陌生。
同样的,钱舒羽一直也都很讨厌别人把她和别的人做类比,而且还是这种带有有色眼镜的不公平类比。
见别人不客气的拳头都挥到了自己眼跟前。
钱舒羽也不再讲理数地压抑她的脾气了,转头瞪了钟安延一眼,字字都往钟安延的心上扎,“路砺为什么娶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娶的是我,以及,——据我所知,路砺跟钟小姐你曾经的婚约只是外公和你外公的口头协定,路砺并没有承诺过你什么,也没有与你发展过什么,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你应该看清现实,别再这么苦大仇深的记恨我,很无聊,也没必要。”
怎么说钱舒羽这番话也是先礼后兵。
要是换个脑回路正常一点的人,说不好都还能被臊个大红脸。
可惜了是钟安延。
钱舒羽这番话里的事实,钟安延心里本来就是门儿清的。
但钟安延再门儿清也就那样。
因为她和钱舒羽的“自恋”、“公主病”还不一样。
她是那种“天大地大,唯她最大”的至傲人士,在这个世界上,估计她除了路砺,还没有她真正瞧得上的第二个人。
所以对钱舒羽刚刚讲的那番话,钟安延心里的版本也是:钟得起戎马一生,说一不二,路砺遗传了此点,对同样强势的她家自然就无好感,才会让钱舒羽此类有名无实的花瓶钻了空子,心里只恨不得这世界上所有混得差劲的人都打包消失,这样路砺就没有别的选择,不会想着扶贫,只能接受强强联合的姻亲。
——真是讨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蠢蛋啊,钟安延是这么想的。
……
钟安延本就有此根深蒂固的想法。
现在在被钱舒羽挑明了说出来,她就更是觉得良机难错过的,誓要把她近些日子所收到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的,必须要反驳。
这一来,她怨愤,要出气,就是蓄意要给钱舒羽找不痛快的,神色之中的傲慢自然不减反增,“我记恨你?”
钟安延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所有事情都会变得更糟。
因而她带有嘲讽笑意的反问刚刚落下,她的嘴角就又往上提了提,顶着一脸的轻蔑纠错道:“我想你搞错了,我没有记恨你,我只是同情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和刑雯开始?你真的能确定他没有喜欢过刑雯吗?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他又为什么会在和刑雯分手以后,那么快就确定了和你的关系?这些问题你都想过吗?”
说实话,钟安延的提问很深刻。
以至于钱舒羽自己在听话后都不禁陷入了反思,想,她原来这么自负,居然在此之前,一次都没有想到过这些问题,就完全自信于她的魅力,真的信了路砺说他只是迫于钟沃沃的压力,才会和刑雯开始的话。
好像是呢。
她和路砺早在鹃城,和伦敦都是见过面的。
她们在旧金山遇见的那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要说是一见钟情,那在这中间漫长的六年时间又该怎么解释呢。
路砺又为什么会在和不合适的邢雯分手以后,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她呢?
她如果是适合路砺的对象,那她又是适合在哪处?
思及此的瞬间,钱舒羽开始后悔她刚刚出口的言论。
这些年,钱舒羽的城堡早就塌了,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真公主,世间的冷态炎凉她早有体会,在感受上,钟安延迫问她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更何况钟安延问话之前的抢白又那么明显。
钱舒羽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
钟安延却棋高一着的看穿了一切,一点情面不留地乘胜追击,打碎了钱舒羽的所有幻想,睥睨着钱舒羽,无比得意道:“看在你蠢的份上,我告诉你,你们登记结婚那天,我问过他为什么娶的是你,他说因为邢雯。邢雯和我是有相似点的,但你与我和邢雯却截然不同,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还有你们家,就是从大空壳里出来的小空壳,两个空壳凑一起都不用脏手,随便一脚就摁死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你之所以能嫁给他,是因为他需要在家里放一个,嗯,永远都没办法够得着他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