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出来时,天际已经升起道灰白色的边界线,雾蒙蒙得透着亮,再看时间,接近早上五点钟。
顾予岑满身疲倦,眉头不自觉地耸着,身上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也像是被刻意摧残了般,变得有些褶皱,他一边慢吞吞地向地下停车场走,一边单手解开领口纽扣。
解开两颗扣子,顾予岑才觉得身上的束缚感轻了些,呼吸也随之一松。
虽说他接手公司有段时间了,但公司董事会的那几位就像是不知疲倦的老鼠,只要出了些许失误,便逮住不放,吱吱得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而顾予岑错过公司会议的事更是被他们大做文章,百般刁难,甚至连公司最近的合同,他们都要挑着字眼说上两句。
顾予岑同他们周旋着,有来有往,烦不胜烦,他连熬了几天夜,从公司过往记录里挨个揪出与董事会成员相关的事件,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以玩笑话的语气再还回去。
那些人才暂且闭上了嘴,消停了一阵子。
顾予岑也才终于能从公司的工作中脱身,放空脑袋去想些别的事——譬如楚松砚。
自从他从楚松砚家离开后,楚松砚也只是每天问候,如果顾予岑恰巧在休息时间,多回了两句话,他就接着往下多关心两句,但如果顾予岑正忙得焦头烂额,看了消息后只是敷衍了事地回了两个字,楚松砚便会就此终止这天的聊天。
他拿捏着尺度,既不过度强硬地插入,也避免了顾予岑遗忘自己的存在,这也导致,每次顾予岑看见他发来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想起高烧时楚松砚照顾自己的模样,还有林庚的那些话。
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顾予岑从兜里掏出空了大半的烟盒,掂出根烟咬住,再用打火机点燃。他深吸了口,随着烟草味的苦涩充斥口腔,他的嗓子也隐隐作痛。
最近全靠烟草提神,再加上公司里谈合作难免有酒局,有些公司派出的负责人瞧着来的是刚接手公司的顾予岑,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位年少成名的影帝面前立一立高姿态。
抽寻常烟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开始点雪茄,但偏偏装得还不到位,压根儿不懂这玩意,就被忽悠着买了价格翻倍国产工字牌。
劣质雪茄的味道总是熏得人难以喘息,不止熏得人难以喘息,还往往呛得人双眼通红。
顾予岑很少碰雪茄这种东西,自然也受不了这味道。
被呛多了,嗓子就开始疼,咽口水都像往喉咙里插刀子般疼痛难耐,更别提顾予岑这频繁抽烟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
但这股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疼却始终压不下他的思绪。
他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他很累,需要一个快活的方式来放松自己,而他现在能寻找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找楚松砚。
被他抓着头发,压在床上。
疼痛,欲望,快感。
“真他妈的乱。”顾予岑烦躁地踢开停车场地面上掉落的塑料垃圾袋,随着说话时嘴唇小幅度的张合,他叼着的烟也向下掉了一截烟灰。
皮鞋精准地踩到烟灰上,然后继续向前迈,顾予岑走到车前,站在车窗正前方,单手插兜,低垂着眼皮,他看着车底边缘处,那儿有几个烟蒂。
熟悉的香烟品牌。
顾予岑面无表情地盯了几秒,直到嘴里的烟烧到尾巴,高温烫到了嘴唇,他在不紧不慢地捏着烟蒂扔到地上,再抬脚踩灭。
再抬起眼看向车窗时,窗户上倒映的人影多了一个。
楚松砚表情淡淡地站在他身侧。
两人在窗户上与对方的倒影对视。
顾予岑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半晌,楚松砚伸出手去蹭了蹭顾予岑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道:“蹭上灰了。”
“这次也是跟踪?”楚松砚的声音刚落,顾予岑便快速开口问:“还是同样的方式,等在车旁边?”
顾予岑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转过身,和他对视。
楚松砚平静地看着他,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说:“你头发也乱了。”
能不乱吗。
在公司办公室里连续蜗居数天,实在扛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稍微休息下,头发早就被压成了稻草鸡窝,着实不美观,而且顾予岑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车旁再次碰见楚松砚。
毕竟对于曾经的楚松砚来说,同样的手段用第二次就失去了新意,也丧失了乐趣。
可现在楚松砚像是把这个方式当成了拐走顾予岑的唯一途径,不知疲惫地反复使用。
腻歪。
顾予岑瞅着他,也不知是最近眼睛受到的损害太大,导致视野模糊,还是单纯因为停车场的环境太过阴暗,站在面前的楚松砚总让顾予岑有种冷飕飕的错觉。
顾予岑移开视线,说:“你开车来的吗?”
“没。”楚松砚说:“让林庚送我来的。”
顾予岑嘴角弧度向下压了压,他往楚松砚身后的方向看了几眼,试图从停着的车辆的车窗户后面揪出林庚的身影。
楚松砚察觉到他的意图,倏地开口道:“林庚已经走了。”
“他就直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顾予岑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没。”楚松砚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予岑的脸,声音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我让他走的,因为我准备坐你的车。”
顾予岑的脸色好转了几秒,又重新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