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正在吃午饭的千花小姐从饭桌拉回到诊疗室，风间华将右臂架在桌上，布巾被人轻轻拉开。

“嗯？”千花小姐瞪圆了眼，“怎么回事？不是说烫伤……”

丹羽对她质问的目光视若无睹，将身体默默旋转一百八十度。风间华看了看倾奇者，深吸一口气，“是烫伤，但我的体质特殊。”

平放在布巾上的手心流满了深紫的血，散露着雷元素的气息；血液之下，被高温灼烧的那只手彻底褪去了肉色，化作一种苍白中带着些许辉彩的质感，显现出浅淡的光谱色，隐有裂痕。

像是某种晶石。

倾奇者抓紧了他的左手，向风间华递了个眼神；后者目光已然镇定，示意他少安毋躁。

丹羽和千花面面相觑，丹羽提出：“方便详细说说吗？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这是我的职责。”

风间华不禁叹息，“我的失忆是真的，我只能把我知道的部分告诉你们，你们不能告诉任何人。”

丹羽值得信任，以他的身份地位，适当知道一些事，或许会更好。但获知真相的前提是他们必须保证守秘。

千花医生摇摇头，伸了个懒腰，“那就不必告诉我啦。”她慵懒地笑着，转身离去，“我可不是能守住秘密的人，你们聊完了再叫我。”

风间华转向丹羽，左手握紧了倾奇者的手。他总觉得这是个需要他来保护的人，然而此刻他却突然意识到，正是因为有这个人的存在，让他从未陷入迷茫，始终坚定着自己要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勉强挤出的笑脸也不那么苦涩了。

“如你们所见。”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深紫色的血液仍在流淌，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手上苍白的晶片随着流血仍在继续爆裂，那是他的皮肉。

“我或许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正常的人类不会有这样的身体。我有作为人类的意识，根据我的猜测，我可能是身体遭到毁灭，而意识被塞进了这具身体。”

这是一个比较完善的解释。他是人类，又拥有非人的身体。

“看见这些深紫色了吗？这是雷祸的力量。与无想刃狭间的雷祸一般无二。”

丹羽几乎瞬间就想起了什么：“所以那些关节处的环……你们兄弟俩的身体，其实是人偶？因为是死后重生，记忆才会出现差错，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吗？”他的眼神飘向了倾奇者。

“你可以这么理解。”风间华低笑两声，“但他和我不同。他不是我这样的怪物，是神最完美的造物。”

超脱了寻常人偶受缚的思维，拥有情感的他，和她设想的恰好相反——拥有软弱的情感的劣等品并不软弱，反而是更加优秀、可称之为完美的，生命的奇迹。

倾奇者身体一震，哪怕他懂得不多，他也知道这个词语带有多深的恶意。他大声反驳：“Saki不是怪物！你是最好的人，你一直在保护我们大家。”

说到这里，他抓住了丹羽的手，将两人的手抱在怀里，“你们都是好人。”他抬头看向丹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不是怪物。”

“我知道。”

担心碰到伤口，丹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华不是怪物，你们两个都不是。拥有人的感情，有与人一般无二的行为，就连外表都如此相近。你们在这里也住了一个月，居民没有任何人怀疑你们和人类不同。你们难道不是人类吗？

“既然拥有人类的心，你们理应是人类的一员。”

“好。”风间华空落落的心里多少有了个底，比起刚才从容了许多，他说，“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我能够复活。准确说，当这具晶石构造的身体陷入死亡，我会失去所有记忆，活过来。”

他严肃地看着丹羽：“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不同。他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任何转机，但我可以无数次再活过来。”

——有什么极尽危险的事，让我去做；倘若有什么流言会让他的处境陷入危机，将流言的对象变成我。

风间华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只是沉着的盯着丹羽的眼睛。良久，他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瞳孔剧震，咬牙点了点头。

倾奇者哪里猜得到，他们一言不发竟然还能完成交流、达成共识。少年只当这是昨夜一样和他交待一下，说清楚就没事了。看见两人的神色都缓和下来，他很开心：把话说开，大家还是朋友。

话题告一段落，他们把千花医生叫回来。晶石材质的“人偶”，无论是医治还是锻造，都触及了两位天才的知识盲区。三人犯愁之际，却听见倾奇者喊了一声：“又烧起来了！”

风间华甫一低头，立刻发觉了手上稀薄的白色火焰。火焰像手套似的包裹着整只手，与雷祸相冲，发出细微的爆炸声。晶石碎片被爆炸冲击，从他手上飞溅出去，细碎的粉尘晶块一部分落在地上，另一部分却被火焰灼烧融化、粘合回到伤口表面。

未被填充的部分伤口则是在火焰之下生出了新的晶层，明显与雷祸不同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雷元素力填充到晶体内部，将它变成了普通人皮肤的样子。

他想：这就是我重生的原理吧。每次都会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爆炸和自愈。这两种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摸不着头脑。

他尝试着活动一下右手，动作略显僵硬，看起来和没受伤相去不远。千花医生对此大为震撼，丹羽则是留意起地上的碎片。

“阿华，我可以带走它们吗？”

风间华毫不犹豫地应允了，这些碎片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处。但对丹羽来说，这是十分新奇的材料。

他带着材料回了工坊。

丹羽还记得风间华先前细微之处的用词。与无想刃狭间相同的雷霆，除了将军大人，没有第二个可能；还有他对弟弟的形容：神最完美的造物——稻妻众所周知的现存于世的神明，恰好也只有那一位。

他们之前一直在背地里谴责的风间兄弟的“母亲”，居然是幕府将军，世间殊胜尊贵之人。

“神明造物啊……”他徐徐发出一声喟叹，将材料分成数份保存起来，留下其中一粒稍小的碎片进行研究。

丹羽对清籁岛数年前的灾难略知一二。风间华能行走于雷暴肆虐的清籁岛，他的身体素质可见一斑。

据说幕府近期要派来一心传的其他传人。一心三传的关系一直不错，不知道来人会不会是他熟悉的哪一位，到时候可以邀请他一起研究。

若是能对神明造物的未知材质进行解析，是不是能改善玉钢的制作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