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给的资料语焉不详。
差不多是在两百六十年前,少年出现在稻妻,作为执刀人辅佐幕府将军。
据博士的资料所写,在三百余年前也曾有一位少年任此职位,然而他不愿承担执刀人的冷酷职责,拒绝职位,渐渐不知所踪。到现在,这个称呼变成了后来这位冷血的黑衣少年的专称。
少年作为不为时光所磨损的长生者,有着非同常人的卓识远见。
正适合“执刀人”这个特殊职位。
他是技艺精湛的刀匠,是稻妻锻刀匠人的精神领袖;同时他亦是稻妻幕府武艺高强的“介错之人”,将一切“错误”斩于刀下,予罪者慈悲。
曾有人赞扬执刀的少年:破障断执、明达诸相,一心恒常、不移不变……如此超然脱俗之人,当称“觉者”。
他一刀砍翻了拍马屁那人的斗笠,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觉者?可笑。”
少年始终以“修验者”自称。
尽管风间看不出少年这样的行为有哪里像一位修验者。
风间下意识地替他找补:可能,这样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的喜恶,也算是一种修行?以恶相呵斥众生,威慑众人心中的恶念,又怎么不算是慈悲呢?
“咚咚!”
风间使劲敲了敲脑袋,骂起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啊,被打爽了吗?怎么总是在把他往好处想!”
这还怎么做客观的调查?
说回少年,风间叹了口气,解下背后的包袱,从里面取出厚厚一沓资料——全是地图。
有踏鞴砂,有稻妻城;有清籁岛,也有鹤观;有稻妻,还有蒙德和璃月……
地图上画满密密麻麻的点,全是修验者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会定期回天守阁处理幕府工作,但在工作时间之外,他住在哪里就不好说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刺杀任务总要以调查位置开头:修验者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他总得知道目标在哪儿吧。
风间甚至看到了一张深渊地图。地图上的时间标注,少年甚至在深渊里住过好几次,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很多年。
现在回想,之前风间作为1754和修验者对打时,房间内的装潢风格明显不是稻妻的风格。特定结构的室内高度和布局,宁静、温暖且富有质感的家居设计,还有1754潜入房间前,看到过的城市街道……是蒙德?
如果之后要找他,这份记忆倒是帮了他不少忙。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调查清楚,这位修验者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战斗中下手狠辣,在民众里风评不好,都不能说明他一定是个坏人。尤其是,“坏人”这个身份定位出自博士之口。
他打算从第一张地图的几个驻点看起。
“神无冢,踏鞴砂。修验者住得最久、最可能藏着重要信息的地方。”
悬挂在他背后的邪眼向风间的躯体传递力量,让他能迅速移动。
“天黑之前差不多能赶到……”他估计着自己的行程,惦记着调查,不禁念叨,“真希望这是个好人啊。”
讨厌的家伙有一个博士就够了。
如果他不是坏人,风间就可以置之不理,他总有其他方法应对脑内的程序;如果他会残害人命……他也只能再多一个可怕的敌人。
一路疾行。
元素力驱动小船飞速前进,驶向神无冢。182的力量几乎要被耗空,他撑着沉重的身体,赶在傍晚日落时分悄悄走进了踏鞴砂。
夕色铺遍了青瓦木墙,炊烟缭绕,工匠归家;街头巷尾处处都有人们的欢声笑语。孩童们嬉戏打闹,从风间身侧跑过。
原本打算到踏鞴砂后立刻开始调查修验者,风间此时却觉得自己紧张不起来了。
他悠闲地在踏鞴砂漫步。
被反复改进的御影炉心悬于山崖,安静地运作。它在落日的辉光中镀上一层金红的色泽,看起来像是踏鞴砂的心脏。
沿着小路走到小镇的另一侧,风间看见了砾石滩涂。滩涂之前,地面上插着早已锈蚀多年的双手剑。
大踏鞴长正。
一旁,石碑上记述着往事,以此作结:
灾厄止于此处。
滩涂两侧的海面上泛着瑰丽的虹彩,那是无数晶尘折射出的光辉;岸边堆积着破碎的、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的晶块。
他怅然若失。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过去执行任务的人偶们不清楚晶体的特性,也无力脱离任务展开调查;风间却一眼认出,这些是他的一部分。
此刻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片大海上所有随浪漂浮的晶尘,与他共享着同一种“生命”的波动。
风间试着去阅读海中的晶尘,或许是太过久远,也可能是被博士做过手脚,他并没有读出任何记忆。他又强撑着,艰难地以人偶身操纵那些游离的晶尘与晶体——它们顺从地在他手下靠拢聚集。
“这真的是我……”
一时间,风间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他叹了口气,挥手想让晶尘再度散去。
异变突生!
细小的光点如同虚幻的长鞭,卷住风间的手脚。
晶尘忽然不听他的指示,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强行困锁住182的人偶之躯。风间本就赶了一整天的路而劳累不堪,此刻直接失去了对身体的知觉。
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让这具躯体越来越虚弱。
“放开……放开我!”
晶尘闪烁着,强行汲取他的力量,自行聚集,越来越快。人形的晶体褪去辉彩,一身骨肉变得与人无异;晶尘绕体化作朴素而整洁的衣服,又为他拼凑出一柄长刀。
耗尽力量的风间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182的心中充满了茫然。
而风间站在182的对面,目瞪口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刚刚从海滩中聚集出的、和本体一般无二的身体。
风间抬头,和182面面相觑。
“咳,那个。”还被晶尘捆着的182对着风间眨了眨眼,“本体,要不先把我放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