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穹顶之下，机械运作的声响此起彼伏；冷色调的光源将声势浩大的工程照亮。

在教令院下的隐秘空间内，人群来来往往，金属的弧光在众人眼前连成庞然巨物，视之者为其惊叹：这是何等美丽的人类智慧的结晶！

然而，在隐秘的角落，浅蓝灰色的管道尚未被能量流充盈，如蛇一样在地面上阴暗地蠕动；他们狠狠咬住自己的目标。

目标神色淡然。蓝发青年戴着护目镜，披着缠身的能量管，拿着手中的执行单与工程进度一项项对照。须发皆白的大贤者自远处缓缓走来，“果然，你又在这里。”

博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专注地在单据上核实和记录面板数据。

“计划进展如何？”阿扎尔走到他身侧，看了看他面前的操作面板。

身旁多了个碍事的人，博士缓缓偏过头，“要我提醒你吗？计划的进展要看教令院的工程效率。数月以来，和教令院的合作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我需要重新评估你们的价值，我在至冬从未见过如此效率低下的实验项目。”

“哼，愚人众那种穷兵黩武的地方，若要论起蛮干，我教令院自然甘拜下风。”

蓝发的青年虚扶了一下耳边的虚空终端，继续无视阿扎尔的存在。刚愎自用的老头啰嗦了一通，自顾自地离开。

这个烦人的老头非常多余，他不喜欢把精力浪费在交际与蠢货身上。

教令院一度将他驱逐，曾经的天才学者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沃土。青年一手建立的苗圃在至冬的风雪之中成熟，博士、多托雷——尽管他不喜欢这个称号，在追逐智慧的路上，他实至名归。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与欣赏他的存在。

博士的工作很快告一段落。他满意地点点头，“通过测试，批准这一新增结构并入系统。”

“这是什么结构？”

声音在大脑中响起，让他不经意地“啧”了一声。

“说了你也看不懂。”

“你凭什么如此断论？过去的四百零八年里，你有关造神计划的实验，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有我参与吧？”

窸窣的声音在地面上穿行，如同响尾蛇爬向猎物；冰冷的晶体管道上施加的力道又多了几分。

被紧缚的青年抬手反扣住咽喉处的管道，将它尽量扯松一点，“风间，你非要这样对我？”

“不然呢？”风间华的声音自虚空终端直接刺入博士的大脑。

“对着一个切片如此失态，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畏惧吗？”博士用指甲敲着手中的管道，它们在身上缠得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他绞碎，“上一个负责工程的我，被你吸成了一具标本。上上个，没记错的话，是死于信息海啸，被无用的繁杂记忆炸掉了脑袋……”

“我在宣泄我的怒火！”

管道忽然一拧身子，从博士的手中逃开；它向上攀爬，径直刺向青年的太阳穴。

“锵！”

冰层将末段接口的刺击挡住，待接驳的线路顺着冰壳滑到一边。

博士手中的笔再次开始书写，“比起上次出招，战斗能力又有所下降。同预测，你的肢体力量正逐渐流失。是没有想到吗？你和我不同，与虚空接驳的你，其实可以直接刻写他人的大脑，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但我没有。因为我只是在泄愤。”

“有前几个切片做测试，你确定了我身体的承受能力。”博士肯定地说：“因此，从你的留手，我们可以确定：你认可我的存在，也认可我行为的必要性。”

“不，我不下手，是因为这没有意义。和你对打，除了拖延计划，没有任何作用。当然，如果你是本体的话，另当别论。”

“如果我真的是呢？”

“……”

“轰！！”

空旷的试验场中，骤然发出一声巨响。

浓郁的烟尘自核心区飘散，一直蔓延到外部结构复杂的各个部分；一个个学者探头看向那个方向，议论纷纷。

“又是爆炸！”

“这个月第几次了……”

“要不是听说是大贤者的项目……但是真的没问题吗？”

核心区内，博士将自己封在层层坚冰之下；风间华的晶石管道近距离爆炸，在他身上留下血肉模糊的伤痕，却也仅止于此。

一击不中，风间华没再继续出招，冰层便也迅速融化。

“如果你是本体，我泄愤时会再多花些力气。”

博士冻住自己破损的动脉血管，收起记录板，准备去处理伤口。“比起我，你还是把力气花在自己身上吧。”

实验区的最核心的大房间里空无一人，浅白灯光中，晶尘在空气中流淌飞舞；精密的零件一个个打磨成形，拼接组装，制造者甚至有心为最普通的一枚六角螺栓的顶底两个非接触面定制不同花纹。

风间华仰面躺在地上，无聊地翻了个身。人类的躯体上伸出众多枝桠般的管道，让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刺猬。

在须弥开启造神计划，是所有路中最好走的一条。

教令院短视而愚昧，可以轻易蒙骗他们获取资源；博士原定的计划便是造神，所有的前期准备和协助工作都可以由他代劳。

甚至须弥现在的神，纳西妲自己也期盼着有一位更好的神，不像她这样无能为力，新神能尽善尽美地处理须弥的困境，让大家不必为现状受苦。

“早上好呀，阿华。”

“早上好，纳西妲……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小小的神明与他借着虚空对话，“你又在熬夜吗，要注意休息。”

“我现在缺乏时间的概念，既然不觉得疲惫，就说明现在还是应该工作的时候。既然行有余力，我该把计划准备得更周全一些。”

没错，风间华并未隐瞒造神计划。须弥的草之神是一位和善的朋友，而她的智慧注定了，隐瞒只会让他与她对立，让一位朋友成为他计划最大的阻力。

“需要帮助的话，请一定要联系我。”纳西妲担忧地说，“别太勉强自己，我还是能找到一些人手的。”

“嘘……造神计划可是大家瞒着你的秘密，别露馅了啊。”风间华团起身体，放松地在地面上滚来滚去，直到被自己身上的管线缠成一团，“说好了的，要借机确认，教令院里有哪些人不可信。”

“我会记得。”纳西妲语气轻快而慎重地回应，“向所有佩戴了虚空终端的人求助，像大慈树王曾经所想的那样，让虚空统合整个须弥的智慧，去尝试解决我们做不到的事……这件事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会很危险。我会保持警惕。”

小吉祥草王和教令院，两边皆是用尽力量仍无法解决迫近的危机。

世界树正在枯萎，在须弥带来了诸多问题。死域、疯学者，还有其他一些自然灾害……包括魔鳞病，它同样是一种体现。

一切正起于五百年前，坎瑞亚灾难的爆发。深渊之灾席卷了提瓦特，前代草神大慈树王逝去，纳西妲也随之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