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裳心神不宁地坐回位置,她知道林平楚素来惜书如命,也不知林府现在如何,思来想去,她无法心安理得坐在这听戏。
她眸光一撇,内心一阵烦躁。此时她旁边还有个悠然自得的闲散人士,眼下正坐在方才林平楚的位置,也不知他何时换的茶盏,此时正细细品茗中。
“这处包厢位置甚妙,往来厅客皆瞧不见此处,且视野绝佳,可将楼下戏台一览无余。宁姑娘真是好雅致。”容与侧身,指节轻轻抵住下颚,目光散散的瞧着楼下戏子。
瞧着容与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宁无裳微微皱了皱眉头,“容大人,我……”
“宁姑娘不必担心林府。”他好像早有预料般打断道,“我从林府的方向来,方才好奇就凑过去瞧了眼,那楼阁深处冒着的是白烟,本月多阴雨,想必这火也烧不起来。”
“可是……”
“更何况宁府同林府相距甚远,此时,兴许林府的好邻居平淮侯府已经带人赶到了。”
的确平淮侯府同林府相距不远,况且,那平淮侯之女许如烟颇为喜欢林平楚,她定会赶去的,反倒是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呢……想到此,宁无裳身子这才稍微卸力,重新坐回位置。
此时,戏台子再度唱到了高潮。
宁无裳本就对这出戏毫无兴趣,眼下林平楚离开了,她也不必在此处继续待下去,于是她端起茶杯,朝着容与的方向道:“大人,我敬你一杯。”
“嘘……”容与伸出修长的食指,示意她噤声,继而低垂着眼眸,睫毛微颤,似是极为专注的听着外头的戏曲。
宁无裳本想敬他杯茶就此遁了,眼下她只得咬着下唇将茶盏放回原处。她瞧着眼前人听了好一会儿,也不做反应,便试探着问道:“大人……喜欢听这戏?”
容与这才自方才的状态中抽离,笑着端起茶杯来,意犹未尽道:“书生遇秦女,此戏唱的是幽都流传甚久的一段佳话。”
“大人若喜欢,便留下来听,我想到家中还有些事情,就不做陪了,我自罚一杯。”说着,宁无裳仰头灌下一杯茶水,提着衣摆就要离去。
“宁姑娘请自便。”容与不紧不慢的拿起了水壶,手指微微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是要提醒一下姑娘,近日城中不安全,还是尽量不要外出。”
宁无裳本走到了门口,听他如此说,便回头问了一句:“为何?”
容与笑着给对面的茶杯看了杯茶,道:“宫中的消息。”
这几日宫中一直忙着祭祖大典,容大人怎会有这空闲外出,或许,是奉了圣上之命,来查案的吗?
想到此处,宁无裳忙往回退了两步,“那你出现在此处,是……为了此事?”
容与自衣袖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修长的二指抵在眉尾,“我可没这么说过。”
听到此,宁无裳眼睛一亮,干脆直接回到原位,见容与正抬眼瞧着她,于是支支吾吾道:“我……我家中之事也不着急……”
“大人可否详细说说,这城中出了何事?”
“哦?宁姑娘如此感兴趣?”容与这才将身子坐正,右手肘撑在桌案上,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中有几分纠结之意,“只是此事是圣上亲自嘱托,不好同外人泄露……”
听到他此言,宁无裳有些泄气。
“不过,宁姑娘是我在幽都相识的第一个好友,说来也不算外人,我与姑娘甚是投缘,姑娘定然也不会有害我之心的,对吧?”
“自然,自然。 ”
宁无裳有些心虚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嗯?她的茶杯为何是满的。
她回忆方才的情形,脸颊倏尔一红,原来方才她站在门口处时,容与是在给自己看茶,他说那些话时,便预料到自己会重新回来吗……
宁无裳抬头瞧了眼对面之人,那人脸上依旧挂着淡如春风的微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人有几分诡异。
“三位兰台令史接连失踪,直至昨日,他们的尸身方才被人寻到。”容与斜了宁无裳一眼,笑道:“这些人死状惨烈,我恐姑娘害怕,便不多赘述了。总之,杀害他们的真凶尚未寻到,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妙。”
宁无裳眉头紧锁,手指轻抚下巴,一脸严重道:“这幽都竟入了邪祟?”
容与眉头一挑,“我可没有如此说过,姑娘莫要曲解。”
宁无裳冷哼一声,“御史台死了三位官署,此等大事竟然无一丝消息传出,只怕是宫里有意隐瞒,而为何要隐瞒此事……”她看向容与,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若是一般刑事案件,自有少府和廷尉去处理,可圣上却绕开他们,选择了大人。只怕是昨日便从那些收殓的尸身上查出此事并非人所能为,甚至并非一般妖邪所能为。而宫中隐瞒此事,便是怕邪祟入京的消息传出,使得万民恐慌……”
宁无裳忽而想到什么。
“不对……兰台令史校订宫中藏书,常居宫中,而宫内又设重重阵法,莫说是邪祟,只怕是有些道行的大妖也无法靠近……大人可查清,究竟是何物?”
容与笑着抿了口茶,继而神秘道:“这便是我此番所要调查的。”
原来容与也对此案件知之甚少,看来需要夜探藏书阁一趟。
“大人原来在这,可叫奴家一番好找~”
正当宁无裳盘算着夜间要带什么符咒时,一阵甜腻香气扑面而来。
她抬眼一看,只见一婀娜女子正扭着腰肢扶站在门口,水袖长拖至地面,面容娇俏,双眼脉脉含情,半遮半掩瞧着她对面落座的容与。
“姑娘,路给您带到了,您看……”候在一旁的小二一脸谄媚。
女子白了他一眼,自腰间摸出个钱袋来,随手一扔,将那人打发了去。
“这位是?”
宁无裳双手叉腰看向来人。
那女子自顾走了进来,一双细软玉手轻轻摇着团扇,上下打量着宁无裳,虽面上和笑着,可这眼神却有几分敌意。
“一个朋友。”
容与看向来的女子,轻描淡写道。
宁无裳瞧了眼那女子又瞧了眼容与。
一个朋友?这女子莫不是容与的相好?眼下被她与他同坐,怕是要误会。
于是她连忙起身,“容大人,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