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
朱蔻秀眉拧了拧,似是有些不满。
早就听保姆阿姨说黎酥云上了初中之后渐渐开始叛逆了,交了一群不学好的朋友,晚上更是十二点才回家,一点都不像话。
刚想给人打个电话,瞥见桌上那几张漫画图纸时,朱蔻心头一跳,揣着怀疑的心走过去。
…
“妈妈!”门口传来脚步声,见大厅放着的包包,黎酥云就知道朱蔻回来了。
少女满心欢喜,却见母亲拿着自己桌上的图纸,一脸怒色地站在那里。
黎酥云一僵,“妈妈...你回来了。”
“去哪儿了?”
女人声线阴寒,压抑着几丝火气。
“我跟同学出去玩了。”
“你那些狐朋狗友?你以前明明那么懂事,现在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你觉得像话吗?”
“哪里不像话了,他们是我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人。”黎酥云反驳道。
朱蔻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图纸,“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漫画啊,妈妈我跟你说,我现在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了,平台上有好多支持我的漫画粉!”
黎酥云说着,一张稚嫩的脸上堆满了期待。
朱蔻越听,脸色便越不好,心底的石头一下一下沉入谷底。
“学校教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我们花钱供你读书,送你去学画画,不是让你在这种不入流的平台上画这些恶心的东西的!”
恶心……的东西……
“什么恶心的东西?”黎酥云怔住,有些愕然。
“小小年纪就画这种谈恋爱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朱蔻气头上,一脚踩在了白皙的草纸上,“你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现在不好好学习,画上了这种东西还在沾沾自喜!”
“你以为你画的很好吗?”
母亲怒斥的声音萦绕耳边,看着画稿上灰黑的鞋印子,黎酥云鼻尖发酸,仍不低头,小声解释。
“我没有荒废学业,我在好好学习,前两天我还拿到了奖状呢。”她从抽屉里拿出了最新的那一张,“你看!”
“你……奖状能代表的了什么?废纸一张!”
“你要专注学习,不要把精力耗费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朱蔻捏了捏眉心,只觉两眼一黑,“你现在没有荒废学业,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
“不会的,我……”
“酥云,你现在还小,妈妈不怪你。”朱蔻握住她的肩膀,“画来玩玩可以,但绝对不能拿出来丢人现眼,那些东西马上给我删了,妈妈是为了你好,只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妈妈就是因为小时候读书少,现在才……”
“什么狗屁的道理!”女孩身侧的拳头揪的紧,眼眶微红,眼泪不断涌出也不见跟前的人愿意伸手擦拭两下。
“你们天天说学习学习,我好好学习了,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真的有在意过吗?”
黎酥云指着抽屉里一堆排放好的奖状,软声质问:“这些奖状放在其他家长眼里都是荣誉,可你们甚至都没拿正眼瞧过,我现在不过是做了点自己喜欢的事也有错吗!?”
为了讨爸爸妈妈开心,她从小都努力做到最好,同龄人在和家人玩耍的时候她在屋里逼着自己学进去。
因为她只有考的好才能不让爸妈失望,才能让爸妈不要忘记她这个女儿。
因为别的同龄孩子有父母陪着玩,而她没有,所以她不能玩!她只能学!拼命去学!
从小她就被逼着懂事,这几年她甚至都没做过几件自己真心喜欢的事,在父母的影响下,她遂了他们的愿成为了成绩优异的学生,可结果呢?
“你就是这么跟妈妈说话的!”
朱蔻不赞同地看着她,压制住自己愤懑的情绪,“你肯定是被那些坏学生带坏了,明天我就给你办转学,以后不许再跟他们接触!”
“凭什么?”黎酥云抹了把眼泪,瞳底的希冀彻底不见踪影。
“你们一年回几次家?跟我说过多少句话?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还不允许我有朋友了?必须要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才开心是吗!”
“黎酥云!”朱蔻怒目而视,“把你留在这里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和你爸爸都在忙着公司的事,为了你能生活的更好,你非要戳妈妈的心吗?!”
“那弟弟妹妹为什么能跟着你们?”
朱蔻胸口一紧,嘴唇嗫嚅,听着她这句话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弟弟妹妹虽然在江陵,但大部分也是保姆在照顾,而且妹妹和弟弟还小,你是姐姐,我们……”
“呵...”
黎酥云嗤笑一声,嘲讽的意思很浓,“因为他们是你们在城市里生的吗?”
“你们都忙到这份上了,还得每年抽出几天来看我,真是费心啊。”怒意使然,黎酥云直视着她的眼睛,吐出四个字:
“不如不来。”
“黎酥云,你太不像话了!”
女人瞳孔微缩,手比脑子快,先落到了女孩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两人都愣住了。
朱蔻盯着轻颤的右手,女孩脸上软嫩的触感好似还留有余温。
“妈妈不是……”
“漫画我不会删除。”黎酥云打断她,垂着眼眸,但再也不会是那个低眉顺眼处处讨好的小女生了。
“也不会转学,更不会远离我的朋友。”
面前的人明明很熟悉,朱蔻却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朱蔻拿上包夺门而出,难掩失望,“我不管你了。”
这个夏天蝉鸣更盛,无惧无畏的男孩骑着自行车狂奔过窗外,身后是父亲拿着扫把棍子追着打的骂声。
“你个兔崽子,骑自行车算个什么爱好!你明天要是不给老子滚去学校好好学习,老子打断你的腿!”
一阵大风穿过树杈,男孩逆着风狂蹬自行车,面上没有一丝不快,似是极为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南风。
屋中,大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过抽屉里新旧不一的奖状,散落了一地。
少年人满腔赤忱被肆意践踏,任它是再热烈的夏天,也激不起一点星火。
……
回想起初一那年,黎酥云有些无力,握着电容笔的手却更加有劲。
女孩低头笑了声,莫名觉得那时的自己很有勇气。
她打开平板,神色多了点点轻狂之意。
管他三七二十一。
画了再说。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黎酥云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鸡鸣声划破蒙蒙天际,她才抬起头。
一个不注意竟然熬了个通宵。
保存好自己构思的灵感,她翻开一本新本子,想了想,疲惫的眼睛里掠过笑意。
她在立意二字后面,洋洋洒洒写下了一段话——
人生最大的难题莫过于成为自己,希望你只做自己。
完成最后一件事,黎酥云伸伸懒腰,一头栽到床上。
睡觉咯。
.
下午三点,黎酥云是被小圭子一屁股坐醒的。
迷迷糊糊地抓到狗头往自己身前一带,她捏着它的嘴筒子,咬牙道:
“你还敢爬上我的床,天天在鸡粑粑鸭粑粑里滚,要不是奶奶图新年新气象昨天给你洗了个澡,你看我不宰了你!”
小圭子挣开她的束缚,跳下床不服气似的狗叫了两声,下楼去找奶奶。
十分钟后,黎酥云“闪现”到楼下。
“小圭子!你敢在我房间拉屎?!”
天晓得她闻到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时有多怀疑人生。
摆在她拖鞋旁边那东西,就差她下床一脚踩上去了。
dia起狗脖子,黎酥云骂骂咧咧,“真没素质,上去给我吃掉!”
黎娥兰听见动静走出来,“醒啦,一会儿奶奶给你铲了,先来吃饭吧?”
“不行!一狗做事一狗担。”
看着人上楼,手臂禁锢的小狗还在可怜地回头瞧她。
黎娥兰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个活宝。”
嘴上虽然说着让小圭子吃了,但黎酥云自个儿都嫌恶心,怎么可能真让它这么干。
秉承着一狗做事一狗担的原则,她握着小圭子的爪子用工具给铲了,还擦了好几遍。
闹了这么一出,黎酥云四点才吃上饭,吃完就闷回房间继续画画,三个小时小圭子都没见着她。
天色已晚,灰沉沉的,小土狗开心的转圈圈。
黎娥兰撸撸它的下巴,道:“要出去玩这么开心?走,去叫上我的乖孙儿一起。”
小土狗立马不转了。
黎娥兰朝二楼喊道:“酥云,下来和圭子跳舞去。”
黎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