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这么说不对,雀娘,再一次死了。”
漆泥玉笑眯眯看着那狐妖喃喃自语一些威胁她的话,并不理会,只是一味朝他心窝里捅。
狐妖一愕。
旋即便是暴怒,厉声道:“狂妄小儿,今日我就要了你的命!”
“终于不再是拿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威胁了,只不过,要我这条命也需得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本事。”
漆泥玉指尖拈了张黄符,就地拍落在青石板地格之上,大地发出古怪啸声,隆起的地面像是有巨型地龙穿梭,排山倒浪朝着那妖物迅疾追去。
狐妖身上血雾只半晌不见就浓黑许多,现下现出了原形,硕大一只白毛狐狸四肢着地朝漆泥玉二人张开血盆大口,灵巧避过隆起的地面扑向漆泥玉时候,身后八条尾巴随风摇曳。
竟是重回了八尾巅峰。
断了的六条尾巴不知是用什么邪术接了上去,六条形状奇怪的枯骨随着另两条完好的舞动,一时竟似活物。
“怪不得如此嚣张说要我命,原来是受高人指点,切实走上了邪门外道。”
漆泥玉轻飘飘抬手,在狐狸奔至眼前时骤然向下一落!
下一刻,自胀断崩解的青石板下突兀伸出数枝枯蔓,绳索似的朝狐妖捆缚而去。
地上一动不动的李宁安正巧被一枝藤蔓穿体而过,却强忍着没出声,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漆泥玉见状冷笑一声,摸出袖中小弓搭上银箭,没有指向那狐妖,反而一箭射向被藤蔓穿胸而过的李宁安。
只听银箭破空一声哨响,狠狠奔向李宁安,直将人从枝蔓上撞得横飞出去,胸口碗大的伤口淋漓出一片血雾。
“活着?怎么可能。”
白狐讶然望过去,神色莫名,眼瞳却在触及那片血雾时刹那放大,旋即就是了然。
“你也是妖?!”
隐藏得极好的妖气正从喷溅出来的血液里溢出,奇怪的是,这样重的伤也没让她现出原形。
“即便是被地枝穿胸也要装死,那你可知我这地遁符里养出的地枝碰到猎物便是要拖下地底的。”
漆泥玉笑盈盈看着狼狈跌出去的李宁安,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反倒下巴一抬,“侯夫人还是安全的地方待一会儿,容小女收了这白狐再行叙旧。”
“横竖都是妖,你却只为难我与雀娘。”
白狐昂起硕大脑袋,目露凶光紧盯着身前漆泥玉。
“还是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怪只能怪附身的是儿子而非老子,否则,你也能拿出千金聘我帮你杀了赵二。”
话音落,飘忽身影已攻了上去,素色冬裙翩跹而舞,其内时不时闪过燃着金光的黄符。
即使无剑,漆泥玉也是洪都阁不世出的近百年里下山请入玄门的唯一弟子。
“嘭——呲——”
地下枝蔓如群魔乱舞,骤然暴涨几近遮天蔽日,交错缠绕成一张大网把漆泥玉与白狐一同拢入其中,爆破术紧随其后在邪祟身上炸出接连而起的火花。
这些小把戏并不致命,但几次三番下来也让人烦不胜烦,白狐朝天怒吼一声,尖利爪牙不断撕扯身上缠绕的枝蔓,可正如漆泥玉所说,这诡异地枝甫一碰到活物便咬住不放狠厉拖拽,不将其拖入地下作伴不罢休。
“吼——”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如涛如浪,挟裹着妖魔气息震出,将漆泥玉与那犯人的枝蔓一齐推出去几步,终于挣得一息喘息时间。
“还愣着干什么?布阵!”漆泥玉自层层枝蔓中瞥见李奉春还站在原地,扬声叱道。
“催什么,在忙呢。”
仗着漆泥玉深陷樊笼斗法,李奉春抱臂环顾四周。
不知那妖物使得什么妖术,这明德侯府能进不得出,他看着不断撞击着院落上空的一只野鸟,弹指一挥将其射落下来。
那野雀双目发直,伤了翅也挣扎着要飞,却是徒劳,在地上挣扎扑腾。
“明明是跟赵循义有仇,怎么入了魔后进府没有朝那老儿问罪反而抓了侯夫人迫问呢?”
李奉春摸着抹额,看向蜷缩在角落里吐血喘息的李宁安。
“一个妖怪做了这么些年的明德侯夫人,是半路被妖邪夺了身,还是自始至终她都是妖邪?……符火并不伤她,那便说明她并未害过人性命,可要如此说……李乃国姓。”
无论哪个猜测,细想下去都有些周身发寒。
要么李宁安生来就是妖物,要么是妖物在李宁安身死后冒名顶替,可宗室之女,如此不明不白就被妖物占了身份去?
李奉春一面魂不守舍地贴符布阵,一面思索。
平京是大禹国都,可自打下山以来碰上的妖邪作祟的案子可不少,沿途入京漆泥玉手里避祸就没停过。
难怪朝廷出使洪都阁请人出山立妖刑司。
如此邪佞当道连宗亲都能说顶替就顶替,那确实应当整顿了。
只不过,出山的是漆泥玉。
往后能不能肃清妖风还太平盛世还两说呢。
“这地枝除了我敌我不分,你也想下地去跟蚯蚓做个伴么。”
正走神贴符,冷不丁听到耳边漆泥玉冷清嗓音,下一秒李奉春伤了的那只肩膀就被一只手扣住,向后倒飞数步,正巧避开被白狐甩至身前的一根藤蔓。
“这不是有阿姐在么?弟弟信你。”
疼得皱眉,李奉春扶着臂膀嘶了声,皮笑肉不笑回道,视线在漆泥玉身上绕了一圈,很遗憾地发现并无伤处。
可惜。
略带嫌弃地瞅一眼气喘吁吁周身烧燎痕迹的狐狸,李奉春暗自腹诽,入了魔也不堪大用。
“我与狐狸斗法已不下百招,你阵起了二分不到,偷奸耍滑也分分时候,既然如此懈怠,那就罚你去和那妖物斗上一斗。”
“什么?”
李奉春愕然看她,“我吗?”
“是呀。”漆泥玉笑眯眯看他,随后一掌带着澎湃真气拍在少年后心,将躲闪不及的李奉春径自拍向那狐狸。
“送你个乐于下绊子的嚼头,小心别被扎了嘴。”
戏谑声音刚落,漆泥玉已飞身至李宁安身前,顶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提起其衣领,一阵风似的卷入房间,嘭地关上门。
“……妖女。”
李奉春恨得咬牙,仗着身姿灵巧在那大狐狸几番攻势下勉强避过,还要担心旁边吃里爬外的地枝符,免得真被拖入地底,一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吼——”
已然入了魔的狐狸双目赤红,一击不中后更添暴怒,四肢着地绕着李奉春打转,正在寻他破绽。
李奉春额上渗出冷汗,平生第一次恨上自己。
好好的,那个当口走什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