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眠混乱的思绪被谢也这句话彻底击沉,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楚小姐,我们聊天的半小时里你一共摸了十二次耳朵别了耳后的头发,你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能把我已经说的都说了……我生活的很好,别人羡慕我都来不及,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根据你的监护人要求是直到你康复为止,所以即使在这里为什么都要说谎?我们的谈话全程保密,你大可以放心。”
坐在桌子对面的主治医师言辞凿凿,楚眠眠却无法信任半分,因为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从来探望的母亲那里听到说她固执,不配合治疗。
她在精神病院里是被用异样目光看待的存在,而母亲则是一个只希望自己女儿康复的可怜母亲收获无数同情。
可是最开始也是母亲让她这么说的,说她很幸福过得好,哪里有需要难过的?
她以为自己复述这个谎言一千遍就真的会成真,白天在说,晚上睡觉前也在说,偶尔在梦里都会梦到这样的场景,但是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了。
可能是她没用吧,她想。
回忆中的自责在这一刻化作手腕越来越低的温度,她分明已经戒除掉自残这个习惯,可手腕上的感觉就像真实存在般,她的手仍在战栗。
“许茵说的没错,我这么没用的人想死不应该连累无辜。”她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试图回温却连身体都开始站不稳,想到之前她还希望许茵去死现在更加愧疚,她为什么会产生那样恶毒的想法?
谢也沉默,他漆黑的眸子里是失衡步步往后退的楚眠眠,她让人捉摸不透的失衡感终于叫他领悟半分,原来她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不止对他一个。
“好”到哪怕对方真的想让她去死,她只会想会不会连累别人,他一时分不清虚拟的究竟是这个世界还是她,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因而他上前双手抓住她即将靠在墙上的肩膀,手中真实无比的触感传来,这样的事实又让他觉得荒谬。
“为什么要帮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说话,你是要当什么圣人吗!?”他罕见地冲她吼道,希望能够唤回她的神志。
完全不同于上次他见她躯体化症状发作不知道该怎么做就那样看着,他此刻为她感到愤怒和不平,甚至比她自己还要重视。
楚眠眠被牢牢圈在谢也双手的“禁锢”中,她不得不将眼神聚焦于他那双细长的柳叶眼,他的质问声声回响在她耳畔直至传入心中。
她想做的从来都只是父母会夸赞的乖女儿而已,哪里跟圣人沾的上边?难道就因为她写了几笔字?思及此处,她像是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瞳孔猛地放大数倍。
因为她闭上的嘴没能说出口的话全都在笔下倾泻而出,她自小过度压抑自我去迎合父母的期望最后愈演愈烈演变成小说中他更加极端的性格。
他恶劣、冷血,而现实里的她过度讨好、善良,他确实源自于她,源自于她阉割掉自我的负面。
恐慌也都有了源头,她正是不想当父母口中的坏孩子才塑造了他,可他现在正正好好地站在面前让她无法避开,肩膀上吃痛的感觉与相近的距离让她产生他们是一体的错觉。
她本能地用力推开他执意分离回吼道:“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着她趔趄几步往家跑,上楼梯一路连爬带跑终于到了4楼,用钥匙慌忙开门后也不管门有没有关上就回到奶奶的房间。
但是奶奶的房间早就不是避风港,没有人能够一直活在回忆中,现在早已今非昔比,曾经美好的温情时刻与她如今的不堪相撞让这个地方成了扼住她喉咙让她喘不过来气的地方。
于是她打开衣柜把奶奶曾经穿过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用剪刀剪成碎片,又把桌上所有的东西一齐挥到地上,由装着神水的玻璃瓶率先落地发出刺耳响声,没过一会地上已然变成废墟。
曾经想要守护的奶奶的房间转眼间被她亲手打破,她崩溃地又哭又笑,脑子里仅剩下她没有创作出谢也这个念头,然后像从前那般复述许多遍傻傻的希望能够成真。
直到谢也迟迟追上来打开没有关紧的门看见楚眠眠瘫坐在地的落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