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晨三点下班。」
没有回复。
楚眠眠一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在路边等了好久都没有消息,这让她不禁产生出一个猜测。
她会不会听错了,可是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撤回不了了,手机上方显示着时间快到八点,天完全黑下来,她只好把手机放回口袋朝清吧走去。
至少眼前这件事不能再弄砸。
清吧营业在即,楚眠眠首先进门就看到了方柳说过的保安,再往里走大厅没有打扫只有准备接待的侍应生了。
她的步子往吧台迈过去,刚进去就被一个正在擦杯子的背影喊个正着。
“我听方姐说了你是新来的调酒师,她让我先带你一段时间,你就把那边的杯子全部洗一下吧。”
“哦,好。”楚眠眠的视线随着那个背影手指的方向看,在水槽边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杯。
她迅速上前拿起其中一个打开水龙头冲洗,不想第一次来这里就留下不好的印象。
趁着洗杯子的空隙她偷偷瞟了几眼,当看到调酒师是一位约莫近50岁相貌平平的中年女性时她有些惊讶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以为做这一行的女性都是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
“干活要把外套脱掉卷起袖子,你今天还穿着白色的外套别弄脏了,我给你示范一遍杯子该怎么洗。”
中年女性调酒师发现楚眠眠停下手中动作,她过来从楚眠眠手中拿过杯子,然后自己着手清洗一遍,三五秒之间杯子就被洗干净擦好摆在一边。
仿佛从这里才是开始,楚眠眠去换了衣服后不再分心关注对方外在而是认真做起手中的事。
当视线聚焦到酒杯真正的痛苦便重新回响在耳边,不止姐姐的蔑视,还连带着母亲的要求,父亲的责骂一齐涌现。
她有过改变的想法后心中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对,可根本无法制止,她登时想到下午在办公室和方柳说话的时候。
她在那时候还是像从前一样说话,这几乎是一种到了窘境的本能,而这种本能的习得来源于她幼时为了获得父母的喜爱割据掉自身的另一部分。
然后缺口从中诞生,她彻底失去抗拒的能力。
所谓的改变就像是昙花一现。
中年女性调酒师看楚眠眠这副模样顶多说了几句就再没更多的了,她还要忙着调酒接待客人。
楚眠眠一整晚没抬起过头只是专心手中的事,现在即使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希望她出丑的人,可她总觉得自己会搞砸而战战兢兢。
直到清吧里的人寥寥无几,方柳来到吧台前询问她才终于抬起头。
“快下班了你打算怎么回去?”方柳望向楚眠眠眉目间多了几分担忧。
楚眠眠把水龙头关上擦了擦手,她看见方柳的第一反应是羞愧想要避开:“应该是……打车吧。”
“我送你一程?现在太晚了这个地方很少有车,到附近车站会好一些。”方柳觉得楚眠眠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她瞧楚眠眠瞥了一眼还在旁边收拾的中年女性调酒师,于是知会意图开口:“有映秋帮我收尾店里的事。”
楚眠眠才知晓跟自己共事一晚的中年女性调酒师的名字,这给了她新的“讨伐”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刚刚来的时候不问人家的名字互相认识一下呢?
现在发生的一切,哪怕是细枝末节都会被她抓住向自己问罪,这导致她异常敏感想要脱离此处,生怕又发生什么。
“我真的……不用了,既然下班了我先回去了。”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整理好着装后快步离开了清吧。
推开清吧门后,凌晨的温度更低了,她将手伸进衣服口袋取暖,当摸到手机时她不受控制地拿出来解锁屏幕点开谢也的对话框。
还是没有回复,她之前发的下班时间的消息孤零零的停在对话框最下方。
原先她一直把他当成笔下角色能够猜到他的想法,现在她成为局中人陷入混乱的状态变得迷茫。
尤其还是写下有关他的话不再是她一人的独角戏,而是以聊天对话框这样直接的形式呈现在她面前。
「你是有什么事在忙吗?」
她在对话框里打出这段话又很快删掉了,到现在为止她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说这样的话就不合适,她被敏感的神经控制觉得哪里都不对。
「现在已经下班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思忖再三试图在对话框里客观描述自己的状况,可她的主观认为对方没有回复她这样自说自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错,错错错错错错,无数个错字仿佛显现在她眼前,过去的生活痕迹不仅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它们与她共生至今还要蚕食她一切鲜活的意识。
不把她改变的决心定义为一场闹剧不罢休。
她脚下的步伐加快,已然不知道走到哪里,只是前方隐隐有个身影拦住去路。
本能令她抬起头规避危险,比起手中长方形的画面更为宽阔的是眼前的马路,而她正处在路边,当她为及时停下脚步感到侥幸时。
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细长的柳叶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