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绮华将帘子一把拉起,喝令车夫加快回程的速度。车夫得令,不敢回头,握紧了缰绳。
马车的车轮在夜色中加速滚动。
终于驶离了那一段路程,阮绮华提起的心也终于稍稍放下。
方才的环境太过昏暗,女子的情况又太过紧急。她只能摸索着将壁上装饰用的缎子扯下,凭着记忆给女子简单包扎好腿上的伤口。
天色大亮了,她将车窗的杆子撑起,让光线更多的透进来。
这......
阮绮华的目光落在了女子身上。方才来不及,如今一看,女子的身上,只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
包扎的时候,她将女子破烂的衣服脱下,此刻她身上的伤完全展露出来。
火烧的灼伤,交错着长条的鞭伤,还有数不清的辨认不出来的伤。面上从右耳到唇角斜斜贯穿的刀疤,让她的面容变得可怖。
一旁的福宝偏过头,湖绿的双目冷静而克制。
“咪嗷。”
叫声将阮绮华惊醒,她终于从震惊中回神,还是忍不住蹙眉。
她方才简单探查了一下,不止被绞过的右腿,左侧小腿的肌肉也萎缩变形。
双腿尽断,遍体鳞伤,容颜被毁。这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马车稳步前行,车轮在阮府门口缓缓停下。
“小姐,到了。”
外面传来车夫试探的问询,“小姐,需要小的帮忙吗?”
“你耳目放机灵些,盯着福宝不要乱跑。”
手已经恢复了力气,女子情况特殊,仿若损坏的布偶。阮绮华潜意识里不再希望男子随意触碰她。
她解下外衫,将女子包裹严实。
哄着福宝先下车,然后将女子横抱起,看着四下无人,快步入府。
方才手上脱力,此时才知道,这女子瘦得硌手,竟比福宝都重不了许多。
“小姐!”春桃迎上来,远远见到自家小姐穿着中衣,双手赤红,怀里抱着一个披头散发女子。
一路走来,似乎还在滴,滴血?!
“小姐这是谁?您您您怎么了??”春桃的小脸被吓得煞白,不是去拿了趟药吗?怎的就成了这幅模样了。
越看越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春桃,将马车上的药材搬进来,还有车夫,让他嘴上严实点。”
阮绮华没功夫做多解释,她脚步匆匆,沉着脸吩咐。
怀里的人就吊着一口气了。她不能停。“叫王府医过来!”
女子的情况危机,她一夜未眠,一会儿还得给陆大人熬药,需要个搭把手的。
王永安提着医箱赶到时,见到的就是满屋子的人。
车夫李泉佝偻着背站在旁边,时不时瞟一眼阮绮华的方向,仿佛被灼伤一般,又飞快地转回;春桃捧着水盆和布巾,一点一点给女子擦身,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阮绮华则是手上不停,嘴里一条一条地发出指令,让门外守着的丫鬟拿不同种类的伤药来。
看到王永安进门,阮绮华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打了声招呼,“王叔。”
“这是?”
“情况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阮绮华面色凝重,用眼神暗示现场人多口杂,不便开口。“王叔,还请您替李泉先上些药,他方才被狸奴抓了几道,需要处理一下。我实在腾不开手。”
被点到名的男子一个激灵,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车夫还能被主家放在心上。
此时惶恐又不知所措,膝盖一软就要谢恩。
王永安赶忙扶着对方坐下,阮绮华的面色已经够凝重了,他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虚礼的时候。
“快坐下,谢恩的事情回头再说,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狸奴挠花脸,算不得大事,但是若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也可能有麻烦。
不过,阮绮华将人扣在这里,想必不只是因为对方受了些小伤。
王永安利索地将伤口处理好,阮绮华也终于将人安置好。
“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辰时了。”
该熬药了。
来不及抿口茶水,阮绮华撑着身子站起。状似不经意看向李泉的方向。
“今日的事情,该如何做,你可清楚?”
她不是大善人,回了府还将人扣在院中,不过就是为了提醒两句。
女子出现的地方接近御前正街,情况又特殊,她不希望今日之事有一丝一毫地走漏。
“小的清楚,小姐放心,今日小的被野猫挠了,迷迷糊糊就回去休息了。”
担心自己说的没有说服力,他又急急开口道,“小的,小的那时流落街头,快被饿死的时候是荣伯招我入府,给了我一口饭吃,今日又一次受了主家的恩惠,小的必定是不会背叛主家的!”
阮绮华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知道就好”有荣伯看着,她还是稍稍放心些。
“回去歇息吧。”
屏退四周的人,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王永安安静地等着少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