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我的领地会开始清除和他气味无关的人。”
空气中的黏着沉重感消失了。但没有人动。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了。他转向童芜,等着他放下满菱起身。
“元谷。照顾好你家家主。”童芜说完便轻轻放下满菱。
“小芜,不要,不要跟他走。”童苏拄着刀喊出这一句,脚筋处便被挑断,鲜血四溅。
童芜看着童苏彻底软下去的腿脚,脸上还尚未来得及浮现出表情,便又被童律叫住。
“童芜,今日家门内血祸灾事皆因你而起。在童苏的大婚之日,你引奸人邪妖入门,识人不清反致陷害,纵妖伤人滥取性命,辱丧家风,玷污家训。你现在就带上这只妖,滚得越远越好。凡童家在我生年之际,若再见你,必将你斩杀以告罪童家世代不安亡灵。”
童律说完,将目光移开,不愿再多看一眼:“滚。”
而那青年竟也没阻拦童律说话,而是津津有味地听完,然后便抬起手、以中指抵住拇指——
“你要再敢动手,我现在就杀了你。”童芜一边看着他说道,一边一步步向他走来。
青年脸上的表情忽然定格,没有惊讶,没有笑容,也没有震怒。他脸上的眉梢被定格在一个微妙的角度,抬眼闭嘴,就维持这样的手势看着童芜向他走来。
那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手势调转方向,对准童芜。
而自觉对号入座奸人名号的妖七,此刻已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准备走人。
现在的情况太扑朔迷离。新出来的这只妖似乎是梦寐的旧相识,不光光是因为他叫出了梦寐的名字,更因为他的出现甚至让梦寐都紧闭了所有门户的气息,任由容器自生自灭也不肯泄露一丝。
有人叫住了他。竟然是元谷。
元谷扶着满菱,双眼充血,看着几乎是导致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忍不住吼叫着发问:“你不带走阿黄?”
“啊?”妖七微皱着眉回头。“哦,我觉得我已经救她太多次了,早就能抵足一起长大的情分还绰绰有余。她现在已经苏醒过来了,自己有手有脚,会自谋出路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元谷几乎气到发怔:“你让她一个与童家非亲非故的普通人、在半个时辰内走出五十里山路?!”
“这话你不该问我,该问童芜和他的妖。那是他们的事。”冷漠说完,妖七转身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感受到身后有暗暗的风压逼近。是司初的术式,他想拦住自己。
而他不慌不忙,只维持着正常的走路姿势。逃也逃不过。
席白和曲秋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去帮谁,也不去阻拦谁,更遑论去谴责谁。
今晚的月色太乱太深。白月圆满悬于正南,掐过子夜,正好抵达八月十五的夜空。
而那名青年状的妖无暇顾及离场的妖七,只是忽然放下手,似乎被在场的这出人类闹剧弄得发笑。脸上又却并无笑意。
在司初的线即将抵达妖七后颈之处时,妖七偏头,颈侧伸出一条锁链来,二线相交,竟直接破了司初的术式,缠绕住灵器本身,一时让其难以前进。
妖七开始全速往前奔跑,跨门翻墙。等到跑出范围、锁链消失时,已无人知晓他的方向去处了。
童芜还差五步路到达那妖身边时,童苏几乎是哽咽着说:“童芜。别去。”
童芜没有止步,也没有犹豫停顿,眼神只是淡淡拂过在地上拖行出血迹的童苏:“大哥。家里有你就够了。”
“娘,为什么给弟弟取这个名字啊?芜不是野草的意思吗?”年幼的童苏看着摇篮中小小的弟弟,缠着娘问。
“因为野草就很好啊。”
“好吗?家里下人天天在拔草。”童苏撅起嘴。
“苏为扶天木,藤萝为相生花,芜只要当一株小小的草,树木可以帮他挡风雨,花朵可以给他送香气,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可是如果小草不想当小草呢?”
“小草当然可以不是小草。花和树长成前,大家都会误认为他们是杂草,会在他们成长后有所惊喜。但其实大家都忘记了,不是要当树当花才是好的,能够自己选择做一株草,其实是最大的幸福。”
“那我一定会成为大树,到时候弟弟想当草,当花,还是想当小鸟,当知了,我都可以让他当!”
“那拜托你啦,大哥。”
(第二卷-大婚之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