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关观,关观依旧对他所站着的方向磕了个头后才站起:“是。”
“江寒鲤的性子,本王在筵席上就有所感觉。”薄悯背着手,盯着屋内一处垂下的束帘穗子说道,“确实有点矫情脾气,但好在你调教得好,还算聪明知分寸。虽然称不上十全十美,但她那张脸也够补齐了。”
“是。江寒鲤当初能从奴隶群里被挑中,也正是因为这张脸。”
关观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小人当初也不会选她了。”
薄悯放声大笑。笑到珠帘发颤,笑到房梁摇移,笑到关观眼前热汽蒸腾的世界开始扭曲动摇。
关观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调整姿势继续跪直:“薄王府历代的‘花瓶’都是性情娴雅之人。温柔如水的性子固然适合作为基底养花,但刚烈桀骜的花瓶,驯服起来才有意思,驯服后也说不定有意外之喜。毕竟,情感越强烈的人,滋养出来的花才会越美。”
薄悯的眼睛瞬间闪过数道亮光。他弯腰向关观伸出手:“关坊主,原来你还是记得的。”
关观低头伸手,脸上挂着淡笑:“清坊至死不敢忘怀与王府的契约,小人更是不会忘,要帮王爷培育出花中魁首。”
-------
“坊主,请擦脸。”
薄王爷走后,一旁的侍女马上打了热水和冰水各一盆,端到关观身边。为首的侍女担忧上前,先递上热帕子。
关观看了眼帕子,抬起眼看了看头顶房梁,顺势便打掉侍女手中的帕子:“退下。”
“坊主。”侍女慌得连忙下跪。
“听不懂话的,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伺候了。”关观平静宣布道,“花魁的敷脸玉粉里刚好短了一味材料,你下去做吧。”
关观打发了所有人,打发了视听内可闻的所有哭喊求饶声,一个人静静地在待客厅内,坐到天色完全落黑。
不出意外,江寒鲤现在玩得正开心。这几天她自以为没被任何人发觉偷溜出去玩,实则门口守卫的交接班空隙漏洞处都是自己一手安排的。
就连她自以为自己选择的出去游玩的路线,自己都精心安排、一步步暗示,在平常就将许多东西慢慢塞进她的脑袋里。
毕竟,这是自己从底层一手扯上来的花魁。
“你叫什么啊?你会说话吗?你是人吗?”江寒鲤第一次见关观时,疑惑地伸出五指晃了晃。
这么放肆。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别扯我耳朵!我又不知道这人就是下任坊主!”江寒鲤柔嫩瓷白的脸皱成一团,额角浮现出细细的青紫色青筋。
这么张扬。
“你说句话呀!你说句话我就不用挨打了!你不会真是哑巴吧?!”江寒鲤趁打骂她的人不注意,赶紧转头龇牙咧嘴地小声吼道。
这么美丽。
一直沉默坐着的关观忽然发出一声极长的喟叹,仰头躺在椅背上,抬起手背盖住眼睛。
江寒鲤永远不知道,哪怕是她最寒酸、最落魄、最肮脏的时候,她都在往外散发着光芒。
这光芒灼热到,哪怕自己在黑夜里抬手遮眼,也盖不住渗透进脑内的明艳。
“天啊,求求你救救我吧。你这么不会说话,肯定没朋友吧?把我救下来,我做你朋友。”江寒鲤即将被拖走,开始哭天抢地口不择言。
关观一直漠然的脸终于有所反应。
她抬手指向房间里最吵吵嚷嚷的方向:“母亲,我挑好我的花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