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苏连个眼神都没给它:“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童萝赶紧打圆场:“是我昨晚下来帮鲛人们干活回收人尸,坚持要它们带我参观里面的。结果有坨,呃,有条嫩鱼籽非要跟我亲近,大哥你是知道的,我连杀鸡剖腹都不敢看,胆子小得很……”
曲秋一不知什么时候也游到他们附近,幸灾乐祸道:“你确实不敢看。猎妖时都是直接把妖轰得粉碎,只剩渣了。”
童萝马上硬找台阶下:“对啊!我就是不喜欢看那些肝胆心肺,血淋淋的多吓人,能打成糊糊就不想看到碎块。结果忽然有条长着眼球、连在一块的内脏,从尸体的上半个腔子爬出来缠住我,咦呃!”
说到此处,童萝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停了下,再觑着童苏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是真的不想回想当时的情景了。总之我被吓晕后,鲛人族对我关怀备至,不然我早因为舌根压不住呼吸珠、在海底溺亡了……来来,项珠角,跟我大哥打个招呼。大哥,这是……”
“像猪脚?什么狗屁名字。”童苏不耐烦地说道,压根不想听这些,先扳着童萝的肩膀,翻来又翻去,检查他全身有没有在昏迷期间被这群滑头鱼们植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项珠角此刻比童苏更不爽。虽然它一时记不起来狗屁是什么东西,但这个人类的鱼腹气听着就让人不快。
“大哥……友善点……它们其实真的没咱们之前想的那么……”童萝说到这,赶紧换了套说辞,“我刚刚是自愿藏在桌下的啦。项珠角的灵力这几天有点匮乏,但它还要负责嫩鱼籽的登记配种工作,我就藏在桌下帮它忙,而且是有报酬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报酬,周围什么景况你看不见?几根破鱿鱼就把你哄成这样,你怎么跟童藤分开后缺心眼得厉害。”童苏一把夺下童萝嘴角还叼着的半截鱿鱼丝,气得自己嚼巴嚼巴吃了,“抬头看看!这是正常生物干得出来的事?”
“那请问,正常生物应该干怎样的事呢?”流凸玉不知何时来的,一句突兀发问惊得当场所有人类猛扭头,看到它带着那一头长及尾的头发-漂立在众人身后,像是从一大株渐变浓淡的玉髓摆件中特地凿出来的一具人身鱼尾雕塑,直勾勾地朝着童苏,没一点活气。
童苏几乎是要放声大笑了。到现在还能问出这个问题,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实在可笑!
但他终归是没笑。相反,他开始照童萝所劝说的那般,换上友善的语气和表情,有礼相问道:
“我不说陆上发生的事,单说海底吧。我去过的海域肯定没鲛人游过的多,如今我只问你,”
童苏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流连在流凸玉的肚脐和尾鳞交界处:
“不谈高贵低贱种族之分,也不谈性别如何,我见过把蛋下在别窝里让帮忙孵蛋、自己省力气的鸟,还见过无性双性或者能自由转化性别、一生生一堆的鱼,就是没见过自己不能生还非要割肉取血、借尸还魂的东西。”
流凸玉平静对答:“那是你少见多怪。”
“少他妈糊弄我。”童苏脸色陡变,腰上的以邪刀绷带又散开一寸,“之前感受不到你们的妖气,再加上我们刚好闲着,乐意陪你们玩几天。现在看到你们在自己的窝里搞这些东西,我已经肯定了。你们就是妖。”
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很响的雷。隔着数十米海水和喜荡草传下来,如一记闷棍。
一声雷后,流凸玉的脸上再没了往日的自在笑意,像是一个纸人的脸被揭下一层又一层、终于露出了最底下的那张无表情的模板:“然后呢?杀光我们?就因为我们不符合你的预期?”
原本空旷但热闹的珊瑚礁内部,这下是彻底安静下来了。诡异得像一窝燕雀住了声、都在直勾勾地盯着窝中央的一团虫。
曲秋一“啧”了一声,皱眉看向卞采露:“你说他是不是这几天烧火做饭顺手把自个脑子搁进去了?找到弟弟不就行了,非得在这计较这群鱼是不是妖有什么意义……啊!”
曲秋一的叫声立刻成为全场最新的关注焦点。
她本在说话,双手随便搭着,谁料摸到腰间后发现空荡荡的不对劲——她的鞭子没了!
看到她拍摸腰部的动作,童苏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下,一点即着的局面是真被溅进火星子了。
“好啊,不光自己下不了蛋,还要偷鸡摸……”
流凸玉打断道:“你进来前我就问过,你承担得起吗?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人了,你还不如你弟弟。”
“少给我拉三扯四!你们这种妖……”
“大哥。你好好说话。”童萝忽然拉住了童苏的胳膊,语气变得严肃坚定,“它们真的不是妖。你这才到第三道工序,看完后面再说话好不好?”
童苏厉声呵斥道:“你懂什么?它们不是妖还能是人吗?!我看你是忘了童芜为什么离家,到现在你还敢信任妖!”
此话一出,且不谈童萝的反应,旁边听到的众人都不由得皱起眉。不是因为童苏的话,而是他的语气。
曲秋一从鼻孔里长叹一口气:“他又变得不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