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就不是妖。”
“流凸玉”尾上的水蛭也在一胀一扁、有韵律地收缩着发出声音:“对。我们本来就不是妖。”
下一秒,夹杂翻滚着浩繁气泡和各类人头、速度渐缓的海流中出现了另一道模糊的上半身身影,直接从正上方往这群水蛭集合体劈下、
“不人不妖更不是动物。活着干嘛?”
是关清之的声音。
他的头是在这句话说到后半截时才跟着胭红色的灵力一道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
这一刻,所有人恍惚间误视成是江寒鲤的头跟着海流被冲到这里。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按照这个流速,她的头早已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更可能是被冲击到珊瑚礁坚硬的凸起枝桠上、在水流和礁石的双重对抗下化为海泥了。
又是一个不用说话的瞬间。所有人类同时撤掉了防护罩,只留下护体的光晕,一同逆流而上、去援助关清之斩杀流凸玉。
他们不是不想知道流凸玉到底想向他们揭露什么。但比起事实,还是立场先行。自己人的生死才最重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已经在过去许多场合展现出其颠扑不破的真理性。
他们也不想挑这个节骨眼去验证这句话的例外情况。
鲛人们紧随其后围了上来。它们先天的种族优势弥补了相对距离更远的劣势,急速缩小着差距。
现在不论“圈养”与否的问题,至少有一点很明晰了:
那就是这群东西的种族根本不是“鲛人”。而是被水蛭妖寄生并操纵的人鱼混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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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藤再一次从泥土、碎尸和砾石的混合物中逃脱。随后再一次陷入篝烟、断肢和夜风的搅拌体里。
各种元素混杂在一起。每一次重新睁开眼睛都是不同的排列组合,似曾相识,细看又却是全然陌生,找不到一丝撬开逃脱的蛛丝马迹。
而他的心境也随着梦境在不断变化中。
从最开始误认为现实、到发现是梦境后试图逃脱,再到一次次尝试以失败告终,这中间不知道夹杂了多少意志的动摇和时间的流逝——如果事件的体验感堆叠可以被称作“时间”的话。
而更令其不寒而栗的是,梦境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完善逼真。不论是场景细节,还是人物举止,每次都会在童藤之前找出破绽的基础上修补好更多,难度也在成倍地上升。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被观察的感觉。
不是偷偷摸摸的窥视,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注视,而是自上而下、一览无余的观察。
不论身处何地、面对何人、发生何事,他都一直、一直、一直被观察着。
“如果一个人一直处在相同的遭遇里,到最后会不会养成习惯、下意识认为这才是现实?”妖七问道。
旁边没有人回应他。
也是,自己身上扛着还在睡觉的二哥。旁边沉默寡言的司家主还拖着昏迷的都烟子。没有一个是能搭话聊天的。
司初现在虽然神智清明,但明显对自己的问题展现出“你问我?”且不想回应的表情。
恐怕觉得自己又在设套蹲人了。
“哎。”妖七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头顶飘着的梦寐。
“你好像颜色又变深了点?看来五面蜂王真给你补好身子了。”
“就这点怎么可能够。”梦寐连脸都懒得低下,妖七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鼻孔和一张一合的嘴,“继续找。”
“我现在人手都被削了一半,要找的话也不可能找蜂妖这种扎堆住的妖族了。”
“我会让他们两个在到达下一处时醒过来的。”
“那他们会不会分不清是梦境和现实,然后无所顾忌不分敌我大开杀戒?”妖七笑问道,“我死了没关系,谁给你做饭吃啊。”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旁边的司初听得胆战心惊,刚要开口问,忽然林间起了一阵大风,刚好有一片树叶被风裹挟着穿唇而过,等到吐出后再转眼,却看到了正半俯着身子、高高在上看着他的妖七。
“司家主醒了?拖着人走一晚上确实累,瞧你倒头就睡的样子。刚刚我叫了你好多遍起来吃饭,你都没反应。快起来吧,五面蜂王的腿我之前烤完还有剩下,等你吃完我们就下谷。”
“下蛊?下什么蛊??”
妖七弯腰以手抵地,弓步拉长右腿,做着热身运动:“眉铃钩蛾谷。”
司初环顾四周,慢慢站了起来,逆着从谷底吹来的强劲风、走到了悬崖边,看到了在朝阳初升照耀下,妖七口中的眉铃钩蛾谷的壮观景象。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直说了:
“这是森林里所有妖都拉这了?”
为什么漫山遍野看去,全是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