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女神,编织所有灵魂的一生,从诞生直到死亡,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人生,均由她们书写。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神会堕落?”路茵不可置信地问。
算时间,还是她刚刚坐牢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她在天国的自由度还不高,和天使的关系也没有好到会讲这些大事。
“命运的书写必须遵照既定的轨迹,有些灵魂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有些生来悲苦,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生,命运女神都无法更改,只能从旁注视,无情地遵照。”
“墨迪涅对此感到不公,她怜悯那些遭受苦难的人。比如生来就肢体残缺的孩子,至亲至爱接连去世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恶意的弱者,他们发出痛苦的嘶喊、悲戚的哀嚎,墨迪涅听了会陪他们一起哭泣。她厌恶自己编织命运的双手,厌恶自己的职责。”
“然后,她终于触犯了禁忌——她改写了一个灵魂的命运。”
路茵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反驳:“……这听起来像是在做好事啊?”
“正因为命运残酷,人们才会奋起反抗,才会珍惜拥有的一切——具体道理我想你也没心思听,我就不赘述了。总之,命运不容更改。墨迪涅遭到了驱逐,堕入地狱。之后她有什么境遇,我并不清楚。”
准确来说,他没有特地去关注。
路茵却能猜出个大概。
那时的地狱,七大罪全部缺席,群龙无首,可能有那么一两个比较厉害的恶魔占山为王,互相争抢地盘和食物,混乱不堪,乌烟瘴气。
墨迪涅以神的身份堕落此地,哪怕实力略有折损,在地狱应该也是可以横行无忌的。
以她善良的性格,大概无法旁观地狱的残酷,会护佑一方也不奇怪。
弱小的恶魔为求庇护投奔她,然后声势渐渐壮大。最终形成了这样的规模。
这些受庇护的人把这里视为归属,哪怕举起石锄头也要反抗侵略者。
她突然觉得气焰被浇灭了,莫名心虚惭愧起来。
这样的感情一产生,找茬的劲消失无踪。路茵捏羽毛的手指一张,任由羽毛被吹向空中,打着旋融入地狱的天空。
“回去了。”她说。
“咦?”贝菲惊讶道,“我们不去揍墨迪涅了吗?”
“不去了。”
银霜问:“那果树怎么办?”
“先挖出来,再想其他办法吧。”路茵说,抬眼望向耶瑟,又垂下眼错开视线,“能给我一个苹果吗?……天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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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她就是把你送来地狱的恶魔……”
路茵当时送了两个人下地狱。一个是男爵,另一个是他领地上的教堂司铎。
此时这位司铎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面前是黑色的纱帘,对面隐隐约约有一个曼妙的人影,背后一双庞大的翅膀。
司铎全身是汗,一点都不敢抬眼,生怕余光冒犯这位大人,令她不快。
“因为在领地犯下了罪行,未及你们死亡,就把你们送来此处……这实在令我很感兴趣。你能再多告诉我一些吗?”
墨迪涅的声音清脆,如铃声一般动听。
“小的…小的必将知无不言……”
要如实禀告自己下地狱的原因,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因此失去了这里的庇护……司铎正想着如何粉饰一下自己的丑恶罪行,大殿的门忽然被踹开。
一个粗犷的恶魔走了进来,他生得有两米高,肌肉膨大,皮肤鲜红,下牙崩出唇外,直直地竖立在脸颊前。
“噫…………!”司铎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一段,却被这个恶魔奸笑着拎了起来。
“死东西,正找你呢!没听见有人打进来了吗?你们这些‘军粮’还不乖乖的慰劳我的大军?”
“不、不要——不要吃我!”司铎的声音被恐惧挤成了嘶哑的禽类,手脚并用地在空气中划动。
“瓦库将军。”
墨迪涅从黑色的幕帘后站了起来,长长的翅膀如礼裙一般垂在身后,“我应该说过,不许食用我的领土上的居民。”
瓦库却不把她当回事,喷着口水大笑道:“哈哈哈,地狱里的所有生物都是君主军队的口粮!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管你是哪根葱!”
“啪!”
墨迪涅抽出一根锁链,把他手中的“食物”打飞。
司铎被狠狠抽在墙上,滑出一条血痕,倒是捡回了一条命,挣扎着爬走了。
瓦库怒吼得天花板都在震颤:“墨迪涅!不给我们吃东西,谁会帮你守卫这里!”
“入侵者我会亲自击退,不劳你们操心。”
“君主许你高位,要是随便什么小喽啰都由你亲自出马,岂不是让人以为君主麾下无人,丢他的脸吗?”
“他也可以不招揽我,我无所谓。”墨迪涅面无表情地说。
“很好……很好!你的话,我会全部转告!”
“请便。”
瓦库走时撞碎了她大厅的石门,走廊上还传来一声声低骂,地板被连带着微微晃动,砂石簌簌落下。
墨迪涅眉毛都没动一下,默默地使用魔法将大殿修复。
黑色的石粒比她的羽毛还要黑,因为地狱只有这种石材能较好地承重。漆黑不祥,完全不似天国的大理石,洁白又神圣。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难掩对那个地方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