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丢下他,别把他一个人扔在这个噩梦里……好像是最后的防线溃散了一般,身体上的每一寸痛苦终于毫无任何阻挡地涌进来,只是几秒,他低垂的头颅就再也抬不起来,破碎而黯淡的眼眸失去了一切色彩,只有精神图景碎裂的声音在脑海中如此清晰。不要了,别再继续了,放过他吧……
“你听好……我会奖励你,也会惩罚你,但是不会离开你……被罚得受不了也休想再离开……”
“隐藏的链接仍然可以感觉到……通过什么感觉到的?……现在呢?还能感觉到吗?”
“做得好,克雷……你做得到……”
“你是我引以为豪的哨兵。”
大笑离去的莎曼彻没有发现,身后蛛网上本已陷入死寂的身影轻轻颤动了一下。
……
“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哨兵的?”
伊芙琳声音冰冷。她知道她来到了幻境中,莎曼彻的精神力相当强大,甚至连她也一时疏忽了。
这些景象应当就是克雷曾经被非法据点囚禁的画面,是他阴影区封闭的记忆。
如果要概括,那就是没有停歇的痛苦。
他被随意地扔进一项哨兵感官实验中,每日注射药剂。大量的人造向导素让他的精神图景不至于、或者说无法彻底坍塌,其余药物则屏蔽了所有感官,只留下触觉,这是噩梦的开始。身体大开被控制在蛛网上,忍受着无数蜘蛛爬过他的胸腹、后背和大腿,他无法挣脱,只有承受着无尽的折磨,看不到、闻不到,甚至听不到自己的惨叫,只有触觉鲜明到让人崩溃。
药效消退时他总是试图逃脱,却不知道这是一场更加残忍的游戏。他被故意放跑,在恐惧里狂奔,听到的是自己混乱的呼吸声,闻到和尝到的是喉咙里的血腥味,感受到的是树枝擦伤身体、石块磨破双脚带来的疼痛。他不停回头用双眼确认追兵的位置,跑到筋疲力竭,又因为黑暗中蜘蛛眼睛的点点红光而颤抖着继续奔跑,直到体力完全耗尽、再也不能移动分毫,然后不知道第几次被蛛网抓回,承受下一轮痛苦的折磨。
伊芙琳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为什么哨兵在忍耐脱敏训练的轻触时煎熬成那样,为什么在专注训练时控制不住视觉过载,为什么在体力消耗到极限时爆发出攻击性,为什么在禁闭室里害怕到差点崩溃,为什么永远想要蜷缩起身体,甚至为什么对她吝啬给予的一点点安抚这样死心塌地。
他怎么受得了,阴影区将所有的记忆全部封闭,但是身体却忘不掉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在颤抖。而当他终于逃离这个噩梦,却被强行探查阴影区封闭的记忆,为他根本无法控制并因此深深痛苦的事情受罚,直到等来她的精神疏导,才第一次能够稍稍喘息。那恐怕是他体会过的最温柔的对待了。
“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哨兵的?”但她不会在敌人面前动摇。
“你的哨兵?你也明白吧?他恰好碰到你,才会选择你当主人的,碰到其他任何人也一样。”莎曼彻在幻境中显出身形,与之相伴的是蛊惑的话语,“你真的配当他的向导吗?你这种两个精神图景的怪物?”
伊芙琳的内心毫无波澜,她知道莎曼彻这番话的目的。精神链接里传来的痛苦让她焦心,她感受得到克雷在苦苦坚持,在这里解除精神链接的话他真的会彻底崩溃。
她确实摇摆过,曾经是有不安的,否则也不会在综合测试里被测试员抓到把柄。但是她的小狼狗现在已经跑不了了,已经是她的人了,她不准备放手,就算他亲口说后悔也没用。
至于她自己……
“我是两副面孔,但都是真的。”这是她的小狼狗说的,她信了。而且……
“就算不是真的,我怎样活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眼里亮出光芒,伊芙琳撕碎幻影,去寻找她的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