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上茶了。”须叶也不打算牵扯其他,直言道,“伶娘,帮我查个人。”
“谁?”
须叶道:“苏清见府上的乳母。”
伶娘怀疑自己听错了:“查乳母?”
“查一下她家中是否还有亲眷,现下都在何处。”
须叶以花魁的身份混迹时曾帮伶娘打点不少关系,伶娘对她多有感激,即刻遣人去查了。
今日绣花台中酒味不算重,约莫生意不若平时,连九九也闲得在内室梳妆。她描着眉梢,淡淡地说了一句:“闻说开辩时甯兮阁会很热闹。”
须叶方打算回去,听罢这话稍停了停。
九九接着道:“苏清见大抵极希望能在那儿见到你。”
须叶心知她只是随口一说,便也只是随口一答:“看见我只会叫他分神。”
九九描完了眉,稍稍点缀起眉心的朱砂,浅浅一笑。
“笑什么?”
“我知道你也想去,只是不想被他发觉。”九九趴在她肩上道,“不若我替你化个妆,我陪你一起去?”
须叶考虑了片刻,终于答应了。
她其实很少到甯兮阁看辩议。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样。
甯兮阁,临江渚,是高祖皇帝为钟爱的幼子所建,立在里京最繁华的中心。可惜那孩子幼年即死于宫廷纷争,甯兮阁后被改为诸子百家藏书之所。
前世,清见亦是在此杀得梁王党片甲不留,成为里京第一辩客,满朝无与相争。他与人辩议之时,可谓风轻云淡、舌灿莲花,曾叫许多政敌折服。
如今他的名字都还被挂在榜上。
只是他前世重病,舍弃了与损友们继续辩议的机会,“里京五贱”从未夺冠,一直是他心中一大遗憾。
九九踏进这儿不到一刻钟,便与一书生到寂寂无人处寻欢作乐去了。须叶独身坐在至远处,远远瞧着辩议台,听周围人闲谈。
“何时开始?”
“还有一刻钟。”
“别急,这场最好看。里京五谏与瑞熙通辩,他们各有千秋。”
“瑞熙通辩我倒是听说过,这里京五谏都是些什么人?”
“苏清见,苑归今,张佩中,裴隐之,齐秋。这几个人从前被人戏称为里京五贱,他们来甯兮阁参辩时,因榜上不能有脏字,就临时改成了谏官的谏字。不过他们实力不浅,开辩以来鲜少输过,每一场都十分精彩。”
“真有这么厉害?那,他们与瑞熙通辩,谁更胜一筹?”
“你待会看看便知了。”
“辩题是什么?”
“秦何以破六国。”
“秦何以……这不得辩上个一年半载?”
“姑娘,你今日压了谁赢?”冷不丁的,坐在须叶身旁的贵公子和她搭话。
甯兮阁可以以辩议结果赌博,但须叶不曾押钱,只道:“我不懂辩议,只是来凑个热闹。”
她正说着,不远处又有人出声道:“辩议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双方争执一件模棱两可的事,到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
他话音刚落,须叶身旁的贵公子忽而起身,出声反驳了那个人:“辩议不在结果,在于过程,在于抒发己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辩议台走去。
走了两步,他回首看了一眼须叶:“姑娘,你真该押一手瑞熙通辩,兴许会赢不少钱。”
瑞熙通辩?似乎是清见的对立阵营。须叶回以一笑。
与此同时,司辩立身案前请所有辩客上台,这位贵公子就在其中。司辩报出了他的名字:乌悦。
他一上去,台下就为之沸腾不已,似有着拥趸无数,光彩照人。
须叶忽然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她极目望去,清见一身青灰色窄袖长衫,与张佩中、齐秋、裴隐之三人并坐在归今身后,正仔细察看着案上的辩辞。
他大抵不会发觉她。
此时辩议还未开始,又听见有人讨论:
“这里面你最看好谁?”
“你说里京五谏么?……他们五个都很不错。若说瑞熙通辩嘛,乌悦也甚为厉害。”
两人原本说得兴起,其中一人忽而拍了拍另一人的手臂,打断道:“快看快看!……好像是十公主来了!”
他所指的方向果真起了一阵骚动,一个金冠凤袍的女子面色坦然地缓步落座,目光直朝首席的苑归今而去。只是她方一来,首席的苑归今就瞧见了她,蓦地一怔,随即与身后的清见说了句什么。
怎么了?
归今的样子不大对劲。须叶皱着眉搁下茶碗,只见归今与清见交头接耳之后,转身便溜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