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的,玩得这么赖?”张佩中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用食、中两指指着乌悦道,“小心日后生儿子没□□!”
台下因这话哄笑不止。乌悦抬袖,与司辩道:“对面侧席公然辱骂诅咒在下,还请司辩秉公处置!”
司辩正欲开口,张佩中收回两根手指,装孙子道:“冤枉啊,司辩!我只是在关心乌悦的身体,提醒他小心注意日后生儿子没□□,何来辱骂诅咒一说?”
“佩中,实在不大体面。”清见起身相劝,裴隐之也对司辩道:“假定猜测,佩中只是假定猜测,不能作为结论!”
司辩道:“张佩中出言辱骂对手,本场禁止参辩。”
“混账!”佩中听罢怒火中烧,抓起手边的砚台便朝司辩砸了过去。不曾想,这一砚台砸中了在中间调停的队友齐秋,后者瞬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情绪激动的张佩中和对面侧席扭打之后,也被两个壮汉拖了出去。
“里京五谏,你们还要继续参辩吗?”辩议中止时间结束,司辩侧首询问满身是墨的苏裴二人。
这边只剩下他们俩了。
小场面。清见只当作无事发生,淡定与司辩道,“请继续。”
轮到己方侧席发问,然而清见身后已无侧席,仅有身在尾席无权发问的裴隐之一人。
清见轻叹一声,说道:“乌先生,我想问一问:你以为六国之败,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这……当然是必然结果。”乌悦已失去了方才的自信,犹疑着说道,“先前我已论述过,谏臣失能,君王昏庸,六国便不攻自破。六国联盟瓦解是不争的事实,六国联盟的瓦解与六国君臣缺乏远见息息相关,即便说客没有从中促成强强连横,即便对手不是秦国,六国君臣也将葬送已有的一切。”
他还在暗指梁茂之争么?
清见颔首:“你说得对,六国之败是必然结果。时至今日我们可以预见,若六国君臣积极变法、政客焕然一新,是否又能颠覆最终的结局?或者这么讲,以乌先生的观点来看,不那么昏庸的六国君臣合力攻下了秦,局势会将如何发展?”
“我们辩的不是这个,你这是在歪曲辩题。”乌悦的侧席高声道。
然乌悦却在沉默。
清见知道他现下所想的早已不是六国与秦,而是梁王和茂王。
梁王党仅仅是败于昏庸自大么?如果梁王党重新洗牌呢?他日梁王登基,朝中梁王各派的局势会有改变么?
可梁王党发展至今,并非一朝一夕可改,各方势力还是会为自己的私欲斗得头破血流。
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片刻后,乌悦略一低首:“即便是真攻下了秦,他们也将在土地归属问题上继续内斗。”
各自不满于盟友所得,不满于地位不对等,叫说客抓住这种不平衡的心态,促使他们相互制衡,最后逐一击破。
六国之所以败,因为它是六国。
与昏庸无关,与人之本性相关。
“孟姑娘。”这时候,厮混回来的九九走到须叶身边,玉手一掩与她贴耳说道,“伶娘托人传话来,说你想知道的都查到了。”
须叶见司辩判了里京五谏胜出,再度与九九道谢。
九九似笑非笑:“怎样?这场辩议精彩么?”
“没输。”须叶总结道。
须叶远远注视着清见,只见对面的乌悦亦起身走向他,在他身前停了停,与之视线相对后,乌悦面色微红、羞涩地朝他行了个齐眉拜手礼。
见状,清见赶紧回礼。
两人谈得甚是认真,须叶发觉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般,既熟悉又有些许陌生。
他会说些什么呢?
是“承让承让,其实你也不错”还是“我替张佩中与你道个歉,他不是故意的”?
须叶对此没有一丝头绪,但天色已经不早,她对九九道:“还有些事要办,我先走一步。”九九答应了。
方才伶娘的人过来交给她一封信,并告诉她,“那乳母家在京外远郊的车遥村,西去十数里,门口种着木兰的那一户就是。她家中有两个儿子,有个婆婆,她的夫君在裴太尉府里当差。”
裴太尉正是隐之的叔父,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她会来到苏府当差。
须叶思酌着经过花市,瞥见深巷中的木兰开了,花瓣玲珑精致、洁白胜雪,煞是好看。
且还十分有用。
她抬手轻折下了一朵放于袖中,心道要厘清人渣,还得看自己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