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见假做不知,目光落向画隐隐笑道:“这位画师是山水大师未虞的后代,亦是听闻诸大人来自招定,对他又心生感佩,才专门为我绘了此图。”
受此点拨后,摸不清诸立轩脾性的小吏都有了一套奉承的法则。
那便是僖神。
他们为了争夺兑州刺史的席位,更是用尽手段讨好诸立轩,一时间,朝中半数的官吏参拜僖神成风,趋炎附势可见一斑。
另一边,诸立轩的动作甚是迅速,很快在徐召慎耳边提及褒扬陆减舟一事,将他从兑州调到了里京。而他所调去兑州的御史,恰好也是在苏府“得道”的一个油滑的小吏崔延。
至此,清见给诸党埋下了一颗充满威胁的种子。
*
清见与减舟,约在了小楼茶肆见面。
见减舟来时风尘仆仆,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清见笑问:“去相府、御史台、里京府都拜会过了吧?”
“都拜过了。”减舟正口干,赶紧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润嗓,“今日见的官比我在兑州一年见的都多。先生,我今日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能够这般圆滑。”
今晨,徐召慎单独召见了减舟,二人在内殿叙了整整两个时辰的事,搞得一班朝臣都有些轻微的不安。
清见想起一事,问道:“收药之事没有向陛下提吧?”
减舟听了连忙摇首,“你交代过的,我不会提。”
那就好。
减舟刚刚抵京,若盲目提及当年张雍以冒功之事,不会改变张雍以的地位,只会招致张党的反感。
“御史台不比刺史府,千万要注意。”清见不由得向他嘱咐起来,“如今我在朝中只占一个闲职,若有什么,恐怕一时也帮不上你,只愿你自己小心谨慎。”
减舟点了点头,“先生放心,我都明白。”他说着搁下茶盏,“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一定要告诉先生一声。”
“什么事?”
“那个建在兑州的僖神庙,不大对劲。”
减舟果然也发现了。清见沉默了片刻,目光放去远处云雾缭绕的山群,道:“这个么,自会有人为它负责。”
“先生……”减舟将声音压了压,“可是据我观察,这僖神庙不只是敛财那么简单,可要我派人去查一查底细?”
清见笑了:“你如今刚刚升迁,便想着要挑战整个里京官场?”
减舟嘿嘿一笑。
“也不是,就是……毕竟兑州是我的故乡,总会想让它好。”
小楼上的铜铃正随风摇曳,年少的减舟不知僖神庙的存在,是两害取其轻的一种交易。清见不能告诉他实情,对此一笑而过。
“对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清见抿了一口茶。
“先生有什么事?”
清见道:“你至今没有家室,无所顾忌,恐怕将来陛下不放心委以重任,有碍于仕途。再者,要在京中站稳脚跟,与重臣家族联姻亦是一种方法,你品行不赖,必然不会被拒之门外。”
见陆减舟神色忽变,清见心知自己已经估对了一半,接着试探他:“少府景朔景大人,在朝中颇有威望,他家中小女正值芳龄,秀外慧中,可愿我替你去说和说和?”
“先生……”减舟噎了一下,面色微红,“不必了。”
“为何?”
减舟提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杯盏:“减舟……减舟哪里配得上景大人的千金,还是不要了。”
清见嘴角微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看不像。怎么,陆大人心里有了谁家的姑娘,不敢去提亲?”
减舟被说中了心事,只得趁此机会告诉了他。“实不相瞒,先生,我与南珠姑娘曾有约定,只是当年兑州一别,她心中有所顾虑。但无论前程如何,我绝不会弃她于不顾。”
听了这话,清见笑眯眯地为他添了杯茶。
“减舟,你尚且年少,不知与权贵结为姻亲的好处。你好不容易熬到了里京,何不借此青云直上?再者没有人要你弃南珠姑娘于不顾,只消纳她为侧室即可。”
减舟怔了,他没想到这番话是从清见口中说出来的。
“苏大人何出此言?”
见清见不答话,减舟皱眉道,“可我冒犯一句,苏大人的夫人亦非名门望族,但多年以来,你与夫人琴瑟和鸣……”
“若南珠与你心意相通,你可愿娶她,好好待她?”
“啊?”减舟被这转折吓了一跳,他忙问,“真、真的吗?”
清见颔首。
减舟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即刻像个小孩子一般,朝他拱手欢颜道:“减舟在此向先生保证,若能有幸娶南珠姑娘为妻,一定会好好待她,此生绝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