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归兰听之,怔愣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到远方老者身影便问道:“你怎会认识行踪无定的白鹿仙?”
云孤光回道:“从前爬山时遇一灵山,进了山门,顺便拜了个师父习剑。他是我师伯。”
“师伯……”
戏中,白鹿仙人手中源源不断地天地精华涌入云孤光身体,天地精华对人来说吸收难些,却是对正神好上加好。
天地精华非俗物,对着白鹿仙人来说却像是便宜货似的,眼睛不眨便拿出来一大堆。
千归兰语气中充满好奇,向云孤光探寻问道:“他是人,还是仙?又或是妖?”
云孤光一见他如此,就想什么都告诉他,心中却永远存着逗弄的心思,他说:“我第一次见师伯的时候,也和你问了同样的话?”
“……嗯?”
千归兰看着他等他作答,却不慎神游天外。
云孤光黑漩涡一样的眸光令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长眠万年的神君用深邃苍凉的双眼,将他捕获。眸光犹如深水潭中的黑寂,把他的翅羽淋湿、囚禁。
云孤光从河水中湿漉漉地爬出来手扒在岸边的时候,只模糊看见几个年轻的少年少女坐在各样子怪石上嬉笑地看着他。
他又讶然地发现,身上的伤口也全部好了,此河竟有如此神奇功效,他正欲上去,一双白靴映入眼帘。
云孤光抹了抹脸上的水,迎着刺眼的阳光看清了白鹿仙人的样子,一双鹿角,一撮白胡,靠着个大葫芦,身上仙气萦绕。
这……这人、妖、仙身上有人气,也有妖气,更有仙气,云孤光分辨不出。
“你是人,是仙,还是妖?”
那些少男少女哄笑起来。
白鹿仙人也笑了。
他道:“小娃,你爬上来我就告诉你,如何?”
云孤光暗道:这还不简单?
“好!”
他却直至筋疲力尽也没能上来……
无论云孤光是游是潜,整个身子只有上半身能浮出水面,腿像绑满了大石头,抬不上来,而往下,脚却好像踩到了地,又下不去,上也不能、下也不可,这么一番下来,累得云孤光气喘吁吁地趴在岸边。
“若我不帮你,你可就要老死在河中了,信不信?”白鹿仙人道。
云孤光转念一想,他已辟谷,饿不死,可若要他自尽,却也是万万不能的,若真上不去,怕是要老死在这深山老林的无名河水中,变成一具白骨趴在岸边。
他笑道:“我怎么不信?”
白鹿仙人和众少年少女一笑走之。
云孤光又试了三天三夜,怎么都上不去。
河水保他不死,却也困住了他。
这日,晴天白云,他拄着头称在岸边看云卷云舒。
远远望去,又是一双白靴出现在云孤光面前。
云孤光见状道:“喂,这水是什么牢笼,叫我不得出。”
白鹿仙人道:“看来时机未到啊,你来早了!”
话音落下,云孤光破水而出,躺在岸边喘着气,他又仰望白云飘飘过尽群山,云孤光道:“不知今日之白云,是否是千年之白云。”
白鹿仙人说:“云聚来又散,昨日之白云已非今日之白云,哪里又是千年之白云呢?”
“大抵芸芸众生也是如此。”云孤光道,他转头问:“你到底是谁,想杀我还是想救我?”
白鹿仙人说:“拜入我山门下,一切方晓。”
绿竹茵茵,竹风竹雨,一片翠绿中云孤光想了想,问:“你这儿有什么规矩么?”
“没有。”白鹿仙人胡子一甩:“无拘无束,不修功法不觅飞升。”
云孤光爬起来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那好,我拜了。”
白鹿仙人道:“你要拜的不是我,跟我走吧。”
“……”
千归兰道:“你还是没说他是人、是妖、还是仙……”
云孤光点了点自己脸颊。
千归兰道:“他是人?”
云孤光又指了指千归兰。
千归兰道:“他是妖?”
云孤光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千归兰道:“所以他是仙……”
话未完,便听轰得一声,随后是四处升起的嘈杂。
“戏台塌了!快跑——”
“上面有洞!!快走!”
天仙戏台塌了。
尘散后,千归兰愣愣地捂着脸,听云孤光在他耳边说道:“他是神。”
白鹿仙人是神。
“戏落了,我们走吧。”
来不及问些什么,云孤光便拉着他躲避四处掉落的屋檐离开这里。
千归兰放弃抵抗,心中却激荡起来。
他回头看着戏中涂山觅将云孤光吐出的神血洒向大地,涌入铁水情的赤子之心,结界犹如飞速生长的藤蔓般向上攀爬,很快便筑成了。
天暗了下来,鬼疯狂地攻击着结界,纵使几家如何阻止也无法防住,阵界漏洞百出溃散在即。
而白鹿仙人飞至空中,胡须散如流云,白鹿角像皎月。
下一刻,白鹿仙光芒万丈,炽如白昼,又突然消失在夜空,仿佛从未来过。
阵界焕然一新,将里面和外面隔成了两方天地,皇都城沐浴着清晨的微光,城外仍是黑压压的死寂。
萧珏化为一条白龙,驮着涂山觅消失在夜空中。云孤光则在白日中跪地拜了三拜,又打晕铁水情走了。
千归兰最后只看见,王其咬牙切齿地在阵界外看着云长风,他的脸被天仙戏台上的房梁杂乱。
人族定是安全了。
他收回目光,跟上了云孤光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