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倒是闲情逸致。”一道嘶哑的声音拉回两人注意,偏头便看见一道黑影逐渐显现出来。他抬了抬手,被符篆压制的藤蔓瞬息间消失在空中,折扇重新回到林青木手里。
莫不是林青木的错觉,黑袍人视线短暂地落在手中的折扇上。
“你嗓子里卡了癞蛤蟆还是吃了一把烂锯子?难听成这样都好意思说话,我俩雅致怎么了?!” 戚屿这会儿心情极其不爽,听闻这话直接开口嘲讽,完全忘记先前这人带来的杀意。
“……”
黑袍人不理会戚屿,朝着林青木扬了扬手掌,优雅无比说道:“林先生,又见面了。”
戚屿摊着脸,继续发起攻击:“你脸都要不起,好意思说又见面了,指甲黑成这样就不要瞎显摆。”
继而贴心朝着林青木说,“他不爱干净,别理他。”
林青木将手覆上戚屿的右手,小幅度左右晃动,示意不要玩过了。
黑袍人停滞一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着两人温柔说道:“都是熟人,看来也不用我多做介绍了,想必二位很想知道眼前的一切以及将两位,哦不,三位引诱到此的用意。”
戚屿想继续回怼眼前这个装|b|怪,范都起了,下一秒却被林青木一把遏制在原地,他皱了皱眉,不甘心地抱臂站在一旁。
林青木浅浅安抚了一下某人,冲那边的黑袍人假意礼貌问道:“我们想知道什么难道你都会告知我们?”
黑袍人再次优雅地摊开右手示意,“当然。”
哦?
林青木深知对面黑心肠,说的话多半是放屁,但还是配合悠悠道:“阁下想必是忘记先前种种招式是想将我二人弄死在这,突然间这么有求必应,我们吃不消啊。”
那人不以为然,竖起食指自左向右摆了摆,语气轻蔑,嘶哑混着笑声传来,他说:“不不不,我这么做只是想两位死得明白而已。”
戚屿闻言,满脸不悦,心里那股子怒火已然快要到极点,但还是憋着没有发作。林青木又安抚了一下戚屿,平静地说道:“我们到这已经过去快3个小时了,若是你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还跟我们促膝长谈。”
没有黎秋在一旁,就算两人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从自己手底下逃脱,此刻他的耐心是平日的几倍多,无论林青木提出怎样的问题,他都会一一解释。
意外的和谐。
若是摒弃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多少有点说服力。
然而,对面黑袍人只是缓缓给两人讲起了一个故事。
这里曾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
晨光熹微时,男人们扛着锄头下地,女人们在家织布绣花。傍晚炊烟袅袅,孩童们在溪边嬉戏,老人们坐在槐树下纳凉。镇东头的张木匠总爱给邻居们修修补补,西头的李婶子做的桂花糕是孩子们的最爱。这里的生活就像西边那条小溪,平静而缓慢地流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三十二年前的中秋夜。“黑袍人透过那扇窗,望向远处,”天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像被人用斧头劈开的西瓜。”
“先是流星雨,然后是地动。”黑袍人伸出手,在空中抚过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里涌出这些紫雾,沾到雾气的活物都变了。”
林青木瞥见不远处被木板压住的一个布娃娃,褪色的碎花裙子上沾着黑色污渍。他想起当初路过镇口时,看见一棵槐树上挂满了类似的布娃娃,每个娃娃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
“凤芜千月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戚屿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黑袍人突然激动起来,黑布下的身体微微发抖:“她救了所有人!当那些怪物从雾里爬出来时,是她动用玄力保护了大家!若不是因为动用玄力……”最后几个字像是自言自语般。
戚屿轻蔑地哼了一声,“若照你说的,她怎会沦落于此。”
林青木眉头紧锁道:“……他们把她视为救世主。”
黑袍人望着远处,记忆回溯仿佛又看到当时情景——四周那些被烧焦的房屋。有几处断墙上还能依稀辨认出‘救世主’‘圣女’之类的字迹,只是现在都被画上了血红的叉。
那些血色的痕迹无一不是戳痛他的刀剑!
黑袍人猛地转过身,衣袖在空气中猎猎作响:“她太善良了!那些畜生把她架上神坛,要她日日夜夜驱散瘴气,要她独自去斩杀最凶恶的邪祟,要她把自己的血分给染病的人!”
“后来呢?”林青木不动声色地问,一张符篆悄然落地,变成灰烬消散于尘土中。
“后来?”黑袍人发出破碎的笑声,“后来有一天她实在太累了,没能救回一户村民的小儿子。那些人就……”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黑布下传来压抑的抽泣,“他们用铁链把她锁在祠堂里,说她是假扮圣女的妖孽,往她身上泼狗血,用烧红的烙铁……”
黑袍人魔怔一般,继续嘶吼着:“他们该死!全部该死!当夜雾里的邪祟进入镇子时,我亲眼看见王铁匠把他老婆推出去挡怪物!李婶子为半块发霉的馒头就毒死了隔壁一家!这些肮脏的蛆虫凭什么要求她当圣人?!”
林青木这时突然想起镇子中央那座半塌的祠堂。祠堂那幅无人的画像,以及大堂的布局。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里面的阴气格外浓重,为什么那些村民都不敢靠近祠堂废墟。
“所以最后是她打碎了这片天地?”林青木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