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声音响起的瞬间,身后那声沉重的呼吸声停止了。宁远抬眸,看着老人手中的那盏提灯,笑道:“是啊,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
“诶,现在的年轻人。”老人叹了口气,“赶紧回去吧,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还在外面转悠,小心......”
老人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
“大爷,你不是也大晚上出来吗?”宁远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自然的上前搭话。
“我?我是巡逻的,巡逻,懂吗?”
“是吗,反正我也睡不着,跟你一起巡逻呗!”
“你这年轻人,当这是玩儿啊!”老人嘴上这么说,却没有阻止宁远和他一起走夜路。
夜晚的村子,两人并排走在小道上,一盏橘黄色的灯光仅能照亮脚下一米范围的地面,寂静的四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听到了吗?”
老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宁远望向远处的黑暗,认真听了会儿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听到。”
“嘘。”老人制止了宁远的话,“你听,是水声。”
“水声?”
“对,水声。你听,是流水拍打石头的声音,哗哗哗......”
宁远再次认真听着,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过他记得,村后面有一条河。
“还有,还有鱼在水里游动的声音,水草缓缓飘荡的声响,真怀念啊!”
老人看向远方,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看到了他口中的景色,嘴角不自觉勾起。
“河就在前面不远处,要去看看吗?”
从老人的话中,宁远察觉到那条河或许是突破口。
“河?那条河已经干涸了啊!”老人眼底的光消失了。
干涸了?
宁远记得他中午来的时候还看到了那条河,波光粼粼,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干涸了,干涸了,是天灾啊!”
老人低头自言自语着。
“大旱哦,半年没下一滴雨,河床都露出来了,土地干巴巴的,什么都不长了,什么都没有,一粒粮食都没收到。”
老人抬起干枯的手臂,借着灯光看向被晒黑的皮肤,嘴角情不自禁瘪了。
“你看我的手,跟村里的树像不像?”
“有点像。”宁远附和道。
“饿死了好多人哟,大家饿的没办法了,把树皮都剥了吃了,那味道干巴巴的,又苦又涩,真难吃啊!”
“......”
“我儿媳妇刚生下娃娃,都没奶水喂了。”
“......”
“没饭吃了,这世道,活着怎么这么难啊!”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暗淡无光,望着身旁的宁远出神。宁远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他枯瘦的脸颊。他脸上没有一丝赘肉,除了骨头就剩下一张皮,显然是饿了许久了。
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像脚踩在树枝上发出的滋滋声。
“我没办法咯!”
“家里已经饿死一半人了。”
“他们还等我回去呢!”
“......”宁远没有说话。
“我没办法咯!”
老人重复着这句话,神情麻木,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芒。
咔嚓。
下一秒,一把闪着寒意的刀猛然从老人袖口掏出,狠狠刺向一旁的宁远。
“娃啊!叔对不住你,叔不能看着家里人活活饿死啊!”
老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刀往里捅,面色平静,双手却像发疯了般刺向眼前人,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有罪,你去地底下的时候,要告就告我一个。”
“叔这是没法子了啊!”
老人眼睛发红,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刀刀下了死手,就在刀尖即将刺入胸口的那刻,身后突然响起掌声,老人的动作瞬间定格。
啪,啪,啪。
“故事很精彩,要不要给你们点个好评?”
宁远倚在不远处的墙下,轻轻一摆手,眼前的老人和假宁远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你们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他抬起眸,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可是鬼王啊!用鬼怪的小把戏对付我,真是有够幼稚。”
宁远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仅一个勾指,红雾骤然升起,眼前的景象被撕得粉碎,再抬眼时,他正站在柴房门口。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一步。
“唔。”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呜咽的声音,他散漫地走出院外。院墙脚下,楚莹被一条黑色蟒蛇缠绕在地,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蟒蛇蜿蜒而上,蛇头在她的肩膀上打转,殷红的蛇信子几乎要扫过她的脸颊,楚莹吓得面色苍白,全身发抖,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呜呜呜......”
宁远蹲下身,凭空掏出一把短刀,在指尖挽起了一个漂亮的刀花。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