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见吴晗隐隐有想要掌控节奏的意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帮宋清一说两句话,但又怕宋清一心里有想法,自己贸然开口反倒会打乱他的节奏。
宋清一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面上,吴晗轻易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别的讯息。
宋清一的耳机里又一次响起了闻迹的声音:“沈舒安喊吴晗应该喊妈妈,无论男女,一般不称呼OMEGA为母亲。”
宋清一睫毛轻颤,反问吴晗:“你是沈舒安的妈妈,那你做的事情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吴晗几乎是下意识就进行反驳:“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舒安的精神状态不好,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妈妈都会做的事情。”
谁也没想到宋清一会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他略微向后靠去,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极其放松,手指抬起轻轻蹭过下唇,堪堪遮住唇边的笑意。
“今年的官方数据显示,十一区AO家庭占比18%,AB家庭占比15%,BO家庭占比7%,BB家庭占比56%,从数据上看AB家庭正常且普遍,你所谓的一个‘妈妈’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帮助自己的孩子去插足别人多年的感情?”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到了吴晗的针,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差点就要拍桌而起:“舒安只是喜欢陈楚墨,喜欢一个人是不可以的吗?”
宋清一嘴唇轻抿,他就在等着吴晗说这句话:“喜欢不犯法,强-奸犯法,用非法药物进行-迷-奸是法上加法,你就这么着急将自己亲生的孩子送进执法局?”
吴晗起身正要反驳,宋清一却早她一步,用一种轻缓却极带有力量的声音说道:“法律的确是不完善,没有专门的条款保护ALPHA在易感期里的权益,但是反-强-暴-法的保护对象有ALPHA,这意味着即使沈舒安成功了,即使他因此怀上了陈楚墨的孩子,只要陈楚墨想要告沈舒安,以目前所有的证据来看……”
宋清一眼睛微眯,故意拉长了语调:“加上未知来源的药,这个案子判决之后继续移交药物监管局……”
第九洲对于药物的管控极其严格,和药物监管局扯上关联,基本意味着后半辈子都被断送了。
吴晗怔愣看着宋清一:“你是执者,你不能乱说话,舒安他只是……”
宋清一将两张照片放在吴晗眼前,一张是破裂的药瓶,一张是陈楚墨几可见骨的伤口:“沈舒安是我亲手控制住的,地上的玻璃碎片是诱导结合热的药物。”他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你是沈舒安的妈妈,他的结合热是哪天不用我告诉你吧。”
吴晗看着照片没有说话,眼中满是无措。
“就算陈楚墨不起诉沈舒安,他也走不出执法局了,懂吗?”说着,宋清一将临时打印出来的《第九洲现行药物监管法》放在吴晗面前,指着其中的几条规定,“但如果沈舒安积极配合我们寻找非法药物的源头,审判庭可以适当予以减刑。”
吴晗犹豫了很久,疲态明明白白挂在脸上,深叹一口气:“舒安在精神状态出问题之后就一直在家,药品是快递公司送过来的,上面写着是有一定催情效用的香水,我们不知道是强力的引导剂……”
吴晗虽然有着欺软怕硬的一面,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市民,这辈子也没想过犯罪,为了沈舒安抵抗几句,几乎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为了能让沈舒安减刑,吴晗几乎是将整个过程都细细交代了一遍。
无标识纸箱、无快递公司信息、无监控,网络交易,与沈凌余一案中宋清获得药物的过程一模一样,宋清一只听这个描述,甚至不用看药品化验报告,他就可以断定这引导剂出自“W”之手。
站在监控器面前的人异常沉默,早在沈舒安被送到执法局时,唐久就已经检查过沈舒安和陈楚墨的手机,除了那个用以嘲讽他们的符号,唐久依旧什么也没有查到。
情报中心也一直在跟进“W”一案,却也没能从茫茫信息流之中抓到“W”的把柄。
它就像一只紧紧跟随着他们的幽灵,不可捉摸,又始终比他们快一步。
翟秋在二号审讯室,开始的比宋清一晚,结束得比宋清一早,因为从结合热中醒过来的沈舒安精神明显出现问题,说话颠三倒四的,翟秋都还来不及问问题,他就先捂着脸将和陈楚墨的过去说了一遍,时间线紊乱。
沈舒安的资料上写过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患有妄想症,但是治疗不积极,也并未去往第九区进行过专业的治疗,近期内有好转的倾向,但现在看来,那一时的好转或许就是将所有的精力暂时转移到设计陈楚墨这一件事上。
翟秋听着沈舒安口中的粗鄙之语,心中盘算着原本以为他既然敢做出药物□□的事情,想必是个思维缜密的硬茬子,但按照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即使移交审判庭都很有可能无法进行审判,只能移交第九区监管在精神病院。
“周清晖那种贱货,就是个不入流的BETA,他既没味道又没能力,陈楚墨也是眼睛瞎了,放着OMEGA不要,我看他把自己咬得血淋淋的,他们两个都是贱货!”说着他又开始呜呜哭起来,“为什么,他明明说过可以成功的,他说过他不会骗我,我会得到想要的……”
翟秋的心早就被千锤百炼过,沈舒安这些话她都听不进耳里,但她听到疑似“W”的人出现,立马用一种极轻极缓、带着引导意味的语调问道:“沈舒安,他没有骗你,但他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你告诉他的名字,我带他来见你。”
沈舒安捂着脸趴在桌上哭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句话,还一会儿才说道:“你带W来见我,他说过会帮我的,可为什么周清晖还没死?陈楚墨明明是我的!”
翟秋又接着轻声说道:“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他已经在来的路上……”
沈舒安的哭声一顿,他抹了抹眼泪,露出红肿的眼睛,唇边带着诡异的笑容:“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你们不知道他在哪,对吧?他说过的,他说过没有人能找到他,他能给我救赎,但是我找不到他,他才是真正的神明……”
宋清、周字和李涧岷都承认了“W”的存在,但都对如何联系到他一事讳莫如深,即使给出减刑的条件都闭口不提,而现在唯一的突破口沈舒安也反反复复。
沈舒安低头闷笑,声音嘶哑诡异。
“人类因无知而恐惧,因渺小而病态。他不在这里,他不在地图里。”
“他在无限广袤之处,他是神明……”
随后沈舒安口中低喃再难听清楚,翟秋面上也并无挫败之色,她将沈舒安说过的两句话写在纸上用笔圈了起来,准备离开审讯室。
临走前,翟秋俯身凑近沈舒安。
“W是个小人,也是个懦夫,而他终究会坐在这里,你现在所在的位置。”
“执法队,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