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嘀羊肉。”姥姥在裁板房里应承。
“你看你多好呀,你一来我妈就给羊肉拿出来招待上,小刘来都莫有这么个待遇呦!”大舅高兴了,躺在裁板棚下的床上看起手机来。
地上堆着三袋子水萝卜。
羊排下进油锅,加了红辣皮、葱杆、蒜瓣等等,院子里全是呛鼻的油烟味。
“亚茹子,去把洋芋拿上个。”
“哪儿拿去嗫?地上?那么远……”
“哎,裁板房里有些尕蛋蛋子,削上行咧。”姥姥叫道。
不知道何时摘的,放了多久,这几个小土豆蛋子都软不拉叽了。全都削了皮,感觉还有点少。我拿着小铲子去老院里两棵洋芋秧下挖了挖,果真是结了洋芋了,但都十分小。一个个全都挖出来,一共也就十来颗,鹅蛋大的两颗,鸡蛋大的四颗,鸟蛋大的五颗,一个个圆滚滚的,米黄米黄的。鸟蛋大的,端一盆清水洗了表皮的泥土,切成两半便可以了。新鲜挖的土豆硬质绵密,水分饱满,费些刀功,放久了的土豆切起来就绵软顺滑些。
姥姥把一团白面擀成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接近透明的薄饼,放进锅里的羊排上焖,焖上三分钟左右即可。趁着焖的功夫,继续擀薄面饼。
李亚茹烧了五个青辣子,拌个凉菜。大舅妈挑了一根大萝卜,洗净了,切成薄薄的斜片,再切成如雨线般的细丝儿,毛毛的。她将一个青辣子拍扁了,快刀“哗哗哗”,青椒丝儿就出来了。装盘,她一手端起盘子,一手用筷子把菜匀一匀。透白明亮的萝卜丝儿,跟冬天里的冰丝儿似的,里边仿佛积满了小小的冰晶。不过吃一口,辣得人直吐舌头。紧说着,大舅妈又咋咋呼呼去小园里摘来一把小芫荽(香菜),切成碎末儿,往萝卜丝儿里撒一些。
姥姥把十几个熟了的薄饼都切成小片,下了羊排锅,倒进蒜末、芫荽末儿,拌匀了,舀出一大盘子来。
午饭我美美吃了一顿羊肉。大舅一口没吃,胃里不舒服,独自在屋里休息。中午我没休息,收拾了碗筷便和姥姥、姥爷叫着小姨,下地去收葵花杆。赶天黑得收一车斗,我们马不停蹄。
捡到一个干扎扎的花葵花头,黑面白边的籽儿朝上竖立着,葵花壳已经干得能一捏即碎,因此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出来,像是捧着一只炸毛的刺猬。
姥爷把一堆堆零散的葵花杆超一个方向堆齐,膝盖抵着一边,双手固着另一边,拿芨芨做的绳使劲一勒,快速把绳子绞在一起,绑住。
小姨和姥姥弓着腰,一手捉杆子,一手拿镰刀,“咔咔”砍。我负责把葵花杆上鲜活的叶子和枯干的叶子都捋下来,把一捆捆葵花杆往地埂上抱。
刚去地里时,姥爷还叫着喊着卖人家的五六百块钱呢,有叶子的不行,带根的不行,太细的不行,弯的不行,干的不行,这么不对那么不好,一定要挑选最好的,一点点慢慢折腾。结果最后太阳快落山了,大车只装了五分之四,剩下的部分大舅就说拾了杆子往上撂,再不挑了。各种各样的都撂上去,迅速堆满了一车斗,算满也不满,勉强装好了。
大舅拿个大车上的吹风阀,一个个对着我们的鞋子、裤子、袄子,把沾了一身的土都吹了去,衣服瞬间清爽了许多。
“皇后天街不让出了?”
“那你说,封我也得回去,你得让我回家去,不能封到大街上。”
太阳落山了,大舅、大舅妈没吃晚饭,急急出发了。晚上十点半大舅妈打电话来说,“我们到家了。龚旭一天莫有吃饭,就等着我们回去一起吃嗫。赶紧把你奶给装哈嘀闷饼子热上,娃都饿嘀。高速路上没有设卡封路,能回市里嗫。”
本来大舅妈一下午就担心龚旭一个人在家吃不上饭,她得赶紧回去,不能等到第二天再回。李亚茹只觉得,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该是饿了知道找饭吃,没饭自己想办法做点?不过,这会大舅妈终于是安下心来了。2022.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