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爱还要时时刻刻被贬低,被打压,被否定。李亚茹前一天晚上到的家,第二天一早龚燕玲问她回不回沁城,坐上小姨夫的车回。李亚茹说要买点东西再回,龚燕玲就说,“买的那些没人吃没人王望,买上干啥?”“我花自己的钱不用你管!”
李亚茹收拾箱子的时候看到洗面奶和面膜,随口一句,“我问哈梦梦今天来不来?”
“问啥问,上班嘀嗫咋么来?再不要问。”
李亚茹还是给李梦茹发了语音,说把洗面奶放家里,下次来了拿。翻到给姥姥姥爷带的裤子,“你手空空嘀,先把这些拿回去?”
龚燕玲想都没想,“我啥都不拿!”李亚茹胳膊打了疫苗还没两天,不能提重物,想下午去超市又要买好些东西,回去时总左手右手都是满的,但话音还未落,甚至没有容得有更多的解释,龚燕玲便急急出门坐车去了。
因为这三两句对话,李亚茹从睡醒开始就受气,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些不被爱的日子。李铁园压迫龚燕玲,她便把这些压迫毫无保留地发泄在李亚茹身上。李亚茹才不惜得回这个家。
李亚茹逛了一晚上超市,买了各种各样的干果和糖果,把家里所有的果盘都装满,剩下的预备拿回姥姥家。
第二天一早,李亚茹和李铁园去超市找昨天丢的帽子,本来戴着去的,试衣服的时候忘掉了,出来头冷才发现,回去找时商场关门了。
李铁园说买个带芽芽的新鲜羊肚子,去逛市场,各种年货琳琅满目。还买了一公斤鸡胗子,说是卤着吃。到牛羊肉专卖店,李铁园说牛油黄黄的才是好肉。买了几瓶果酒,冻梨的,苹果的,糯米的。买了一大包碱面。
回去的路上,暖暖和和,哈密的一月,和春天一样温暖。
李铁园把他买的朱砂手串、玛瑙项链和一堆玛瑙石头拿出来给李亚茹看。
坐班车回沁城,路边没有什么。枯干的灌木丛和榆树枝,像寒冬里玻璃上冰花形状,向四面八方蔓延,惨白的,灰黄的,棕褐的,似乎无穷无尽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灰蓝的天空,鱼肚白的地平线,很久也没有变幻过色彩。
今天班车走的路线和平时不太一样,经过黄田。路边低矮的树枝上结满了干了的红樱桃,中间掺杂着一团团灰绿的松树。不远处一排排小树上黄叶干枯在枝干上,没有一片落了。再往东去,灌木丛枝干红褐红褐的,倒也有些色彩了。
姥爷打电话过来,“亚茹子,你今天来咧嗫?咋不给我们说个?”
“还莫到嗫么,还有一个多小时。”
“再啥都不要买咧。”
“我都走到半路里咧,啥都买好咧,你又想起来咧?”
“哈哈哈,那莫办法咧么!”那只能勉为其难拿上了。
慢慢地,戈壁滩上有了雪,天山下有了云层环绕,天地开始广阔、单一起来。我也已经开始习惯班车上的气味。
戈壁上的雪越来越厚,阳光越来越温婉明朗,天山也越来越清晰,原来盘桓在天山脚下的不是云,而是铺散开来的白雪,这白雪顺着戈壁一直往南延伸。从来都只见山顶积雪,山顶、山底都积雪,山腰毫无雪粒,岩石嶙峋,阴阳分明,还是头一回见。
沁城也是不太冷,脱了羽绒服出门去,不冻头,不冻脸,也不冻手。这气候,太舒适不过了。空气里有干草的味道,有淡淡的羊群的味道,还有零碎的小巧的鸟鸣,终于——又听到了鸟鸣!比起汽车轰响,飞机轰鸣,这鸟儿星星点点小小的动静,真是太美妙了。
回来先拿出粉花棉衣,姥姥脱了外套、马甲就开始试,试完了粉棉袄,李亚茹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红色带毛领的,最显典雅高贵。姥姥也试了这件,大大的,把整个人都包裹进去了。姥姥试完便又开始忙着拉拉条子。
晚饭后,李亚茹攮着头往南去,夕阳为每一家屋顶都涂上了甜甜的金色蜂蜜。小姨夫在院里背对着大门,不知在做什么。我要继续往南去,呼吸这清透的空气,瞧瞧这自在的世界。
“喂!”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李亚茹只好转过身推开大门,“你还耳朵灵嘀很,眼睛尖嘀很!”
“那能看不见么?啥时候回来嘀?”
“刚刚。”
“坐嘀班车?”
“就是么。”李亚茹这才瞧见小姨夫正拿着筷子从钢种锅里捞牛骨头。“煮肉嘀嗫?”
“给娃煮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