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的。来一杯?”神情冷淡的贵公子低沉开口邀请。
——若不是那双红眸里仍空无一物,阿尔大概会以为他真的看到了自己。
感觉自己被不明人士打量了的迪卢克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吧台的最角落。那边台面堆满了酒瓶等杂物,自然不会有客人选择坐那儿喝酒,但酒鬼们通常会把放那一块儿前的高脚凳拖到前头来,挤在一起高谈阔论着毫无营养的醉话——不过现在,那张高脚凳还在原位。
这很反常。
迪卢克没有感到恶意,故而也不打算直接敌对,倒了杯蒲公英酒,算是表示友好。
……又来了,奇怪的打量视线。
迪卢克不动声色,那杯蒲公英酒在他的注视下,酒面的涟漪逐渐平静,再无波澜。
此时,酒馆的门打开了。
离开了吗?
迪卢克心中一动,抬眼看去,见到的是门口一个窈窕的冰蓝色身影,便知是自己想差了。
冰蓝的女骑士一进来,酒馆中热烈的气氛瞬间降温,细细碎碎带着排斥甚至是厌恶的声音起伏,连吟游诗人也停止了演奏。
“是劳伦斯家族的……”
“真晦气,竟然看见劳伦斯……”
这样的异样反倒使死气沉沉的阿尔坐直了身体。
看到酒液微微起了波澜的迪卢克了然,想来那个不明人士的注意力已经被优菈·劳伦斯吸引走了。
千年前劳伦斯家族犯下的恶至今仍是蒙德人碰不得的旧伤,哪怕优菈·劳伦斯以和家族的决裂毅然加入骑士团,甚至晋升到了队长职位,对于蒙德人而言,体内流淌着与从前那些令蒙德笼上黑暗的罪人们相同血液的优菈就是不可信的内鬼和坏种。
对于这位在偏见的高墙下坚定行走在自己道路上的「浪花骑士」,迪卢克没什么偏见。倒不如说,以自己的方式贯彻自己理念和正义的迪卢克,对优菈决然脱离劳伦斯家族的行为,反倒充满赞赏。毕竟,那需要的不仅是勇气与决心。
然而对绝大部分蒙德人而言,象征着旧蒙德愚昧与暴政的劳伦斯家族在风的国土上所留下的古老伤口,是他们心底永恒的痛苦。
“劳伦斯”这个姓氏,就是原罪本身。
酒馆里的酒客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大多不约而同选择离开,原本热闹的酒馆很快冷清起来。优菈对众人的避而远之视若无睹,习以为常地接过酒保递来的加了冰块的酒。
介于酒馆内可能存在的不明人士,迪卢克没有出声,只静静靠在吧台里,稍微分了些许注意力给角落里那杯无人问津的蒲公英酒。
优菈端起酒杯,姣好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自负与不易察觉的落寞。
时钟转了一个圈,又转向下一个圈。
对劳伦斯家族之后的恶行了解不多的阿尔对这个姓氏的记忆仍停留在两千余年前那个冷冽沉着的男人身上,他看了一会儿心无旁骛专心喝酒的优菈·劳伦斯,又对比性地重新打量了会儿莱艮芬德的后裔,而后无趣地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那杯色泽清亮的蒲公英酒发呆。
又一次察觉到视线的迪卢克翻动账本的手指顿住,随即若无其事翻到了下一页。
随着时钟转晚,酒馆里便彻底空了下来。仅剩的那位客人一口饮尽酒液,带着醺醉的美目望向酒保,沾着酒液的饱满红唇微张,正欲再来一杯,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从酒馆外传来的异常喧闹。
“……出事了?……哼,竟然打扰我享受美酒,这个仇,我记下了!”高挑的女骑士蹙眉起身,英姿飒爽朝外大步走去,不见半点酣醉。
迪卢克将手中的账本合起,不动声色阻止了酒保查尔斯清理吧台角落那杯酒。这个喜怒不见于色的年轻人正在思考,让优菈匆匆离开的动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又是那群「愚人众」或是深渊教团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