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六百余年前,崩毁的高塔险些成为仙灵的囚笼与坟茔,而两千六百余年后,已经死去的魔神尚未磨灭的残识再一次想要将那无上珍贵的宝物夺去——这是温迪无法容忍的,无论是昔日还是此时。
「他是我的」。
唯有这一点,绝对不能改变。
「他只会是我的」。
温迪心里是清楚的,当年的迭卡拉庇安没能留下阿尔,现在的残识更难以得逞。只不过,明白归明白,当进入秘境在喷泉池里找到坠入梦境的阿尔时,情绪仍旧轻易压倒了理智,让温迪没有半点迟疑地追进了这个封存在秘境深处的梦里。
温迪讨要答案的态度太坚决,阿尔哼唧了几声,恋恋不舍从羽翼上滑下的手顺势十指相扣住手牵手了,才心满意足“吧唧”一口亲上温迪脸蛋,高兴地往王庭外走去。
“你知道「异梦溶媒」吗?”
一边走,阿尔一边问。
温迪没有回答,眉头微蹙不知在思考什么,阿尔便不再出声,也不催促或解释,只拉着人从庭院穿过。
许久之后,温迪长出了一口气。
“你用「异梦溶媒」显化了什么?”温迪直接问,“月……我是说,那个碎片?”
“那可完不成「约定」。”阿尔含糊地嘟囔着,在风神的庇护下穿行过烈风肆虐的平台,然后停下在平台边沿。
“到这里就可以了……”小声咕哝了一句,阿尔仰头望向天空,“我记得,那个时候的蒙德人,想要仰望天空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温迪怅然,“高塔之下,普通人的日子总不会太好过。”
“从人类的角度而言,的确如此。”阿尔并不想评论谁是谁非。迭卡拉庇安的确是个刚愎自用的傲慢暴君,但昔年的蒙德冰天雪地,也是迭卡拉庇安在这一片冰封雪域中建造了王都,将臣民安置于蛮荒冰原之外,为他们提供没有苦寒的城市,直到最后,这位高塔之王都以为臣民爱他,一如他爱他们——可笑的是,魔神的思维跟人类迥异,而历史善恶的划分亦是胜与负而非对与错,更何况如今的蒙德主神是温迪……只要有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他的风精灵喜欢人类,他便陪着一道入尘世,若哪一日温迪倦了,那离去时他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牵绊。
温迪也没有在这个令他们不愉快的话题上纠缠,毕竟他清楚阿尔对人类并无格外的偏爱。不过在这时候提起“旧日的天空”……
若有所思抬头,所见只有风暴与云霾。
“看到了吗?”阿尔问。
“没有哦。”
“对呀,看不到的。”阿尔笑弯了眼眸,“可那种东西,凭何遮蔽北境千风万云之主的视野?”
“——温迪,你该是能看到的,即使这里是梦境。”
温迪默然,阿尔则无奈地叹了口气。
“提瓦特的星星,是刻录命运的「法则」。”
仰望着天空的阿尔淡淡开口,得到神灵问询的侧目。
“不知为何,我隐约有些许印象,那片夜空……曾被我点亮。”
在一片漆黑的大陆上,踩过残垣断瓦,踏过荒芜土地,折下枯焦大树的枝杈,将新芽升作星辰。
……我曾聆听命运落笔,也曾见证拂晓黄昏。
又或许这是地脉而非我的记忆?
真相无关紧要,但「异梦溶媒」的使用条件已经达成。
“将星空「写」进梦里,梦便不再无序。”
阿尔的话让温迪的瞳孔微微紧缩,一层薄冰碎在了瞳孔深处,清澈而锋利。
目光望向高空的阿尔没有发觉身边人的异样。
“梦有太多不可控,星空则将之约束。”
魔神的声音沙哑而平淡,并不认为自己当年的行为有多惊世骇俗,“既然结下的「约定」已支付了代价,我便不允许这梦境还有失控的风险。”
明亮的翠眸垂下,温迪微笑,声音依然软和,“这的确是个不能放任的隐患。我倒是有点不太明白……「异梦溶媒」似乎并没有这么强大的威能?”
阿尔低下头看他,“所以真正将「法则」映进来的力量,源自其他宝物。”
“哦?”
阿尔不语,抓紧温迪,一步踏出平台。
身体被拉扯着骤然下坠,双翼下意识便展开来,与银灰的眼眸有过刹那的视线交错后,温迪放任了自己的坠落。
——总归我们不可能摔死在梦里。
下落持续了很久,风在耳边呼啸,然后不知在哪一个时刻,一切静谧下来,风声消失,万籁俱寂。
不存在方向的暗蓝空间幽寂深邃,瑰丽星辉铺就的路桥延伸向未知的远处。
枯槁的少年沿着虚幻诡艳的路桥慢慢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奔跑起来。
被牵住的温迪跟上了他的速度。
越往前,无垠空间中散落的星辉就越多。渐渐的,星辰坠陨成一线线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