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温的耳朵涌进风的悲鸣声。
外套里冷风在不停捣鼓,身体在快速的坠落中,很快就被剥夺走正常的体温。
突然,有一只手抚摸上后背。
被风吹鼓剥离身体的外套,又贴在后背脊上,冷风被挤压隔断。
那只手不断收紧,另一只手也贴上他的后腰。
下一秒,布兰温像摔了一跤,跌进了一个可靠坚实的怀抱。
坚实的胸膛互相依偎贴紧,体温从失衡到燥热只需片刻。
布兰温微卷的长睫闪了闪,身体的失重感依旧,还在不断下坠,但是有人将他搂在怀里。
他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深沉透着戾气的狭长眸子。
流畅优越的下颌线,英挺俊朗的五官,眉骨突出,眉峰向下压,尤其眉心之间难掩暴戾之气。
是尤安教授,却也不是尤安教授。
那股的淡淡的玫瑰冷香传来。
那天晚上,在玫瑰花房里的恶魔就是他。亏他还对不告而别的事而对尤安教授感到愧疚和抱歉。
两个人相拥着向下坠落,布兰温看着他,语气却是平静的出奇,他说:“你来了。”
尤安牙齿微微咬着:“想死?不如换个死法。”胳膊用力,五指收紧,似乎像人狠狠地嵌入自己的怀里。
一瞬间,风消失,无边无际的黑暗兜头笼罩下来,布兰温的脚下踩到实地,刚才还在他耳畔说话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欢迎来到我为你建造的迷宫世界。”有一簇火焰咻地一声亮起,照亮一个暗黑的角落。
布兰温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另一个昏暗角落中,一个人影坐在宽大的檀色书桌前,背后是微微飘动的白色窗纱。
这声音,这房间,布兰温都经历过。
在第一次高烧昏迷的梦境中。
又一簇火焰熊熊燃烧起,将那人影的轮廓照亮,尤安教授的一半的脸沉浸在黑暗中,一半脸上火苗的光微微跳动着。
那张斧劈刀削的立体五官,透着不羁和狂野。
“罗文、托莱德,还有那个大三学长,命案的真凶是你。”语气坚定的肯定句。
“你也不希望他们死吗?”尤安讥诮反问。
“我诅咒过他们,但并没有真的想让他们死。”布兰温怒道,“你不能随便杀人。”
尤安哼笑一声:“我又不是人,要管这么多吗?”
“我一定会除掉你的。”布兰温发誓,语气又闷又沉。
“是吗,”尤安斜睨着他,丝毫不在乎他说了什么,“那等你活着出来再说吧。”
他眉眼含着轻蔑玩弄的笑,唇角勾了勾。
一阵风袭来,窗口白色的薄纱飘起来,尤安的人影顷刻间消失在后面。
房间外面阴暗的走廊里,挂在墙上的火把一簇接着一簇的亮起。
布兰温听见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虫子在啃食墙壁,又像是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
他拧开门把手,打开门,明明之前外面是一条稍微狭窄的走廊。
现在,外面变成了宽阔的厅堂。
烛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仿佛藏着能随时让人惊赫一跳的悚然危险。
这座城堡里所有的构造都在顷刻间发生了改变。
城堡的大门早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堵高而厚实的墙,窗户挂在高高的墙壁上,外面一片漆黑。
从尖尖的屋顶山,“哇——哇——”
一股瘆人的凄凉和惊悚从粗劣嘶哑的乌鸦叫声中蔓延出。
一只又一只壮实的红眼乌鸦扑面而来。
有血腥在空气里铺散开。
这次,布兰温没有跑,他拎起一把椅子,目光凶狠坚定,双脚稳稳地踩在原地。
鸦群扑了上来,很快就将布兰温整个人吞噬掉。
但转瞬,布兰温甩着椅子,黑色的鸦羽扑簌簌地往下掉,密实的鸦群被撞出一个豁口。
额角有一丝血顺着脸颊淌下。
地面上零散地躺着几只乌鸦,张着嘴抽搐。
鸦群暂且有了些警惕心,布兰温眼底的血丝蔓延出,他抬起如琉璃般浅茶色的眸子,冷漠决绝。
两方都在伺机而动。
布兰温一边拿着椅子作防御状,一边摸索着向后退,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城堡的第二层幽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墙上的火把簌簌燃烧。
布兰温随手推开一扇门,这间屋子竟然什么也没有,但奇怪的是,明明楼下的窗子一片漆黑,但这间屋子漆黑的窗口竟然有星星。
明亮密集的星子,反复窥见了银河的一角。
他情不自禁地走到窗边,脚步有些踉跄,望着满天繁星,如同他倒悬在银河之上。
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他一转头,原本空荡荡的房间转瞬变成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阁楼。
一模一样的床、柜子、桌子、椅子……
不敢置信,却又无比贪恋。
布兰温摸着垫在桌子上的那块黄色碎花的桌花,是不一样的质感。
呼吸了两口沉闷的空气,布兰温收回手,走出了这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