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总是令人不安的,弗罗斯特很容易就猜想到,下个人不是他就是安德里。
惴惴不安,草木皆兵。
这一天他早就想到会来的。
此刻一句话又将弗罗斯特拉回思绪。
“她来了。”尤安教授微微偏头,侧着脸看向走廊。
“谁?”弗罗斯特哆嗦了一下。
尤安教授扭回头,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他:“当然是你在乎的人。”
“我……在乎的人?”
抱臂靠在门框上的人两条眉毛轻轻一挑,回复:“对呢。”
弗罗斯特出神,他在乎的人,然而门再次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喘着急气的娇小身影。
奥拉?
奥拉慌张看着他,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窗口,隐藏在衣服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太惶恐了,以至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在看着奥拉的眼角余光,映着空荡荡的楼下。
可是,一看到奥拉那张脸,他胸膛下那颗如擂鼓般响动的心脏,渐渐地恢复了平稳。
他强压下声音里的颤颤巍巍:“奥拉?你怎么来了?”
奥拉紧紧盯着他:“我猜你在这里所以想来看看你。”
听见奥拉张口说话的那瞬间,他内心涌上雀跃和真实的欢喜,记得在发现她被一群女生欺负的时候,弗罗斯特捏着鼻子,在旁边大喊一声。
他没有当场出现,也没有在事后问过奥拉。
只是借着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两人坐在操场晒太阳,他很小声地说:“这次我在,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发出声音。
恰时,一阵风吹过来,奥拉放在膝盖上的书页被风哗哗吹响,她赶紧去摁住书页。
看着奥拉按住书页后,露出微微的迷惘表情,他不知道奥拉有没有听见后面的话。
但他十分希望,奥拉能重新开口。
他最抱歉的就是没有时间好好和奥拉告别,在她的面前直接坠下。
做了就是做了,惩罚和报应是他应得的。
只是希望奥拉一辈子都别再记起他。
不值得。
受害者和施害者永远都有一条清晰分明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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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斯特在坠楼的短短几秒,回想起这一切的起源,原来当时以为是天大的事情,现在看来连小指甲盖都比不上。
家里三代人,又是父母老来得子,几乎被人人围着转,受尽宠爱。
甚至在他还只会哇哇啼哭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未来的人生路线规划好,一份体面的职业和越过无数人的社会地位。
弗罗斯特也很听话,在三岁那年和爷爷一起在院子里栽下一棵被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小树苗。
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打架。
原因甚至算不上原因。
因为同班同学,有个女生的裙子被风刮起来了,一旁有其余的男生纷纷起哄,大家拍手称好。
女生顿时窘迫得要哭了。
弗罗斯特将最先带头起哄的那个男生揍了一顿。
几天后,他发现自己的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每天到学校桌子就会有一层橡皮屑,头发也总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最可恨的是,有天家里的玻璃被人扔石头砸碎。
他跑出自己房间,看见院子里的那棵和爷爷一起种下的树被拦腰折断,枝桠落了满地。
他隐忍着的憋屈终于在此刻被激发。
偷偷跟在那个孩子的身后,弗罗斯特用麻袋一套,狠狠走了那人一顿。只是来不及跑了,被另几个人看见。
第一次他被打的住进了医院,右手轻微骨折。
看见奥拉的时候,他很心疼。
也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无力,自此,在弗罗斯特的心中竖起了一面鲜明的旗帜。
这世上的所有的关系都只有强和弱的对立。
这些年他做了很多错事,困在自己给自己画的圈中。
当奥拉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恍然间意识到,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错了。
例如,他从受害者的位置走向了施害者的位置。
他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强大时,也失去了正确的立场。
在这短短几秒的回首中,弗罗斯特停留在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和爷爷一起种完树,站在小树苗下咯咯傻笑的小屁孩。
但他还是无法释怀当初的选择,生命再次重演,他想他还是会走上同一条道路。
正因为这样他才是弗罗斯特。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