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过了,这次买白色的吧。”
尤安不明白,那个小女孩喜欢红色的,他为什么要买白色的。但他还是没有问。
下一刻,布兰温就告诉他:“白色是为了祭奠死去的人。”
工作人员做了个请势,“白玫瑰在里面,两位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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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束白玫瑰替换了花瓶里早就枯萎的红玫瑰,连屋内的香气都变得浓烈了些。
尤安拿起桌面上的相框,布兰温虽没有看他,却一直谨慎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安指腹轻划过女孩子明媚的笑脸上。
好似自言自语般,“他是个好哥哥对吗?”
是询问的话,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布兰温目光停滞,一下看向尤安,心中有一种怪异感在腾生。
这压根不像是尤安会说的话。
布兰温一把从他手中夺走相框,尤安空荡荡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竟然没有恼,只是将手抄进裤兜。
布兰温将相框擦了擦,放回原处。
“我知道你的下个目标就是安德里,他们好像都和我有关。”不冷不淡的嗓音。
“你是在为我愤不平报仇?”布兰温说出了自己多日来的一个想法,很不现实,甚至有些可笑。
但可笑就可笑吧,布兰温就怕是真的。
“你让我很感兴趣,所以我很讨厌他们。”
布兰温轻掐了下指尖:“安德里你不能动。”
“你要护着他?”
“对。”
尤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眸光越来越暗。
得到这个字正腔圆的答案,他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来。
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翻搅起内心的异样。
布兰温本以为尤安会当即翻脸,但奇怪的是他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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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布兰温在那阵伴随着玫瑰的安神香中昏昏睡去。
尤安坐在窗台又是一夜。
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又要去学校,变成学生们口中那个严谨的老古板。
这显然不是他自愿的。
这具躯体原先的主人虽然已经在突发事故中去世,但是原主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他们之间在最初的几天进行了激烈的博弈。
最终形成了一种平衡,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行为模式时时刻刻都在约束和规训尤安,来去自如成为了一种奢侈。
他原本应该是自由自在的,沉睡在一片连自己都无法意识到的静谧里。
这具躯壳像锁链一样,将他的四肢牢牢栓着,越挣扎越束缚越紧。
无处发泄的狂躁、抑郁和愤懑,时常在他的心头拱火。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之中,尤安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着,整张脸在阴暗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四肢极不协调地摆动着。
这是刚刚醒来,还没有和原身意识达成协调的尤安。
他控制不好这副躯体。
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像是刚从疯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
路过的人时有发现他的异常,但都是警惕的走过去,并不像惹祸上身。
过了许久,他才压制住另一个意识,从黑暗中走出来时,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自然。
茫茫的街道上,往来纷纷,他深陷茫然的困境,脑壳从内到外还伴随着撕裂般的痛。
他纵容着脚随意向前,终于在一家小餐馆前站定,里面的人围坐在桌子前,有说有笑,他们将东西嚼进嘴里,周身荡漾着享受和快乐的氛围。
鬼使神差,尤安推开了门,他一身严谨华贵的正装,与这里朴素平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有人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怎么过多关注。
他默默地坐在靠着玻璃的位置。
点的什么东西,他不知道,闻着就没有什么胃口。
他默然坐着,目光慢慢落在外面的街景。几天前刚下过雨,一片湿漉漉的,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但有什么像一块拼图,丢失了其中一块。可却又不知道这丢失的一块到底是哪一块。
空荡荡的。
但到底是哪里空荡荡的?
他出神地盯着街景,直到目之所及的视线里出现闯入一个人影。
那人看上清清瘦瘦,双手放在外套的兜里,缩着脖子,但背挺得笔直。不同于这街上欢乐祥和的气氛,他一个人低着头,目光静静的,独自穿行在人群中。
对面走来一对夫妇,他抬眼,然后下意识往一边让路。
有种极力将自己缩小的感觉。
尤安望着那个人影,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透明的厚玻璃。
但莫名,心弦在这一刻被拨动。
即使他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但就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萌发,好似结了冰冷硬如石的河流,开始融化、流动、奔腾,继而生生不息。
他的目光跟随他而移动,直到看不见那人的背影。
空荡荡的感觉消失了,但一种怅然若失在胸膛逐渐膨胀。
那个人的灵魂散发着独有的气息,内心的波澜和异动告诉他,这个人对于自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他附身到这具躯壳上的事情,与之有关。
像是一把钥匙,能轻松打开束缚在他身上的锁,而他苦苦挣扎,也不过只需要这一把钥匙。
他不懂人类世界的运行规则,在发现布兰温就是自己的学生时,他倒是有些犯难了。
待在图书馆一个星期后,他终于从人类浩瀚的书籍中找到了一些他认为的方法和技巧。
“得到你想要的,就先给他想要的。”
然而执行一件事,况且还是在理论阶段,尤安有些拿不准。
偏偏,他发现到布兰温身上有个致命的弱点——安德里。
尤安胸有成竹,找准了机会就告诉他,“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你就可以解脱了。”
事与愿违,鱼儿根本不上他的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