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了杀你,他还准备了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就是借我的手除掉你。”青玊慢慢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你觉得我是个出卖大乾的卖国贼,所以就顺水推舟要除掉我么?”
青玊不置可否,并不回答他的话,只说:“你一介大乾朝的外臣,怎么可能威胁到二王子殿下。张大人来了萧国后,一直受到萧王优渥的待遇,加上张大人又对我说过自己的身份不一般。于是我猜想,张大人可能有特殊的身世。能威胁到二王子殿下的,无非出身跟二王子殿下一般。张大人其实是萧王在大乾的私生子!”她语调甚是平缓,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却如惊涛狂浪。
听言,张岐川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张岐川一哂,昧暗的眼底闪过一丝透亮的光,现在换做他不置可否了。
青玊听他并不辩解,便知自己猜对了。“我就说张大人为什么要陷害赵王殿下。陷害了赵王殿下之后又去陷害齐王殿下。
张大人并不是有心要这样做,无非是因为碍于特殊身份,有人暗中命令你搅浑大乾的水,你非这么做不可。”
“我陷害他们俩是因为我嫉妒你喜欢他们。”张岐川咬字咬得很是模糊。
“张大人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实情吗?”青玊轻轻摇头,你还要让我误会你多久。“就是因为,萧国的王让你出卖大乾军防,你才敢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你的身份,你才有底气。所以才会一边陷害两位殿下,暗地里又卖出破绽,让我查明真相,好相救两位殿下。我就说,你杜断房谋、心思缜密,跟着你多年的魏长桓怎么会蠢到夜探大相国寺却穿着他寻常常穿的那双麻履,刀疤脸又怎么会跟踪我又轻易被我发现。原来是你身不由己,你一定也背负了太多。”
张岐川将下巴摁在自己胸口几秒,又猛然抬起头,笑得释然。“我就说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能这么做,青玊。”
“说说你的身世吧,张歧川。”
青玊,当你发现这些真相后,你终于知道了我的不易,你终于愿意了解我,也终于不再生疏地叫我张大人,而是唤我名张歧川。他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说,只狠狠挣扎了一下,嗔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不快给我松绑?”
“松绑?我怎么会坏了你的好事?张歧川!”她的眼神洞亮明澈,凤冠上的花钿在烛光里轻轻晃着。“到现在了你还在跟我打哑谜。我不仅不会给你松绑,还要捅你一刀才对!”
笑意从他的嘴上一直弥漫到他眼底深处。“青玊,你远比我想得要聪明。”
“你明知道我能猜得到。所以一直在利用这一点,对不对?”
青玊一脸严肃,张歧川眼角眉梢都要融进笑意里。他避开青玊的话,只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世。当年还是大乾太子的嘉伯伦造访大乾,住在我的养父张伯考家中,是夜他临幸了张家一名婢女。他走后不久,那名婢子发现自己有孕,告诉了父亲张大人。父亲慌忙上报两位君王,可是我的生父嘉伯伦的身边人乃是一位悍妇,她容不下身为汉人的我的母亲。”
“所以她就留在了张伯考张大人身边。”张歧川的生母檀齐夫人,贤惠自持,声名在京都城中远播。连青玊都听过她的声名,只是不知道她有这样一段故事。
“是,是我养父收留了她,他知道一个女人未婚先育,又是一个低贱的婢子未婚先孕在这样的时代是活不下去的。于是收留了她,不顾礼法擢她为正夫人,我便成了张家的嫡长子。”
“我的身世对很多人来说都并不是一个秘密。我十二岁,养父张大人也告知了我这个秘密。从那时起,我的生父便开始频繁联系我。他们命我颠覆大乾朝。”
“你无害人之心,无奈只能周旋在大乾与萧国之间,于是便整出一系列些动作。作为回报,你问萧国讨要了很多财宝,并把这些财物藏在张家墓地里。”
“对,你很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你不欺烝庶,也没有鱼肉百姓。你的大笔不义之财,只能来自萧国了。”
“是。大乾每年都向萧国进贡,这些钱财本来就来自于我大乾朝百姓。”
“尔后你就想办法故意让刀疤脸透露张家墓地这个线索,让我和齐王殿下发现了你的墓地藏财。然后想办法,让这些来自于大乾朝的钱财充了我大乾朝的国库。”
“是,青玊,我虽称不上有多高尚,但我是不会杀我身边人的。他们为我卖命,我护他们周全。”
青玊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张歧川还是他心里那个澹澹星河,采采华光,是谦冲自牧、渊水深沉、岳山耸峙的君子。
“所以你的养父张大人为你背了黑锅无非是因为你身份特殊?”
张歧川想稍稍舒展,可是绳索缚得太紧,他的长睫轻轻颤。“对,只是可惜让我的养父替我背了这个黑锅,认了贪墨败度、上下其手的罪名。他知道我在做什么,即使我不是他的孩子,他还是站出来维护了我。”
“可是,张歧川,你明明活了三世,明明知道琅琊王要反,你为何会眼见他杀了今上。是你生父嘉伯伦的授意?”
“青玊,在这一点上你便错了。你想要维护大乾朝,我却想要颠覆它。先帝既不英武又无仁德,狎玩戏曲,宠养伶官,却贵为九五之尊。可是他那样三流都算不上的人也配稳坐皇位?还有一点你也错了,我生父让我想办法颠覆大乾,我却拿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开刀,无非还因为你喜欢他二人。”
“你嫉妒?”
“对!我嫉妒!这天下我要,你我也要!”张歧川睨这一双眼,用邪气的志在必得的口吻抛出这一句话。
青玊嘴角一歪,嗤笑一声,反唇相讥,眼神坚定而清俊。“这天下我不知道,我,你要不起!”
张歧川薄怒道:“你第二世已经嫁给了我。我明明已经得到你了,青玊!这一世,我非得到你不可!”
“那你就试试看啊!”空气里胶着一点□□味儿。
张歧川眯起他的一双眼,狭长的眼角飞向鬓边,“青玊,你知道吗?如果我得不到,我可以重启我的人生,让生命再来一次。”
“你!”你,刚还认定你是君子,这会子你居然……禽兽!青玊咬牙切齿半晌,只蹦出来两个字。“无赖!”
“我张歧川要的不多,但所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他说这话时,意态痞邪痞邪的。
“张大人,你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一点吧!”青玊刚说完,就掼到张歧川面前,伸手顺着他的脚摸进他的靴子,从里面掏出一把匕首,扔了外鞘,朝着张歧川的心室手起刀落,一刀扎了下去。
张歧川愕然,疼痛感直升至天门盖!在这北方初冬的后半夜里,疼痛感和被冻得微微蜷缩的空气一般冷冽。
“你!”张歧川完全没有阻止的力量。“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张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步棋也是你早就想好了的。你完全不用装惊讶,完全不用瞪着我!”
张歧川一张脸转危为安,他忍着痛轻笑道:“我的青玊果然聪明。”
“好,现在你别说话,我来说!后来,你故意卖个破绽,让齐王殿下发现了你与萧国私通的证据。这分明就是你的计谋!
你明知道琅琊王会造反,会杀了今上,你要找个借口逃到萧国去。一切都在你的掌握。在祁州之时,你故意夺了尚长甫的兵权,故意激怒他。你明明知道颜廷谋与尚长甫诸将要密谋将你送给萧国的三王子哥舒翰,你佯装上当,实际上正中你下怀。你命哥舒翰假装杀了你,目的是迷惑众人,好让你在大乾朝正儿八经地死去。现在通过颜廷谋与尚长甫的口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肯定都误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在大乾朝死了一次,你在萧国也要死一次。让整个萧国人都误以为你死了。我说得没错吧,张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