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弥漫,月光从窗帘漏进来,照亮地板的一团影子。
当自己成为被拥抱的一方,喻子念才真切理解那些潸然泪下的感情。
“再抱紧一点。”
担心压迫伤口,林之夏没有完全靠过去,后背的手臂在不断收紧,她推不动,很快就贴在了喻子念身上。
“一会就好,只要一会。”
沉重的尾音压在耳畔,也压在林之夏的心上。
那天分别,她怎么也想不到下次见面会在聒噪的探视室。
巨大的玻璃隔在中间,上面的划痕有深有浅,走势各不相同,让本就藏在黑眸之下的情绪更加模糊了。
冰冷的水泥墙让人坐立难安,惨白的灯光和铁栅栏的味道冲击着五官,心跳渐渐和挂钟的滴答声同频,每跳动一下,就意味着离分别更近一秒。
“我真的很担心你。”
“这次是我才冲动了。”喻子念拍拍她的后背,认真反省。
“不止这次。”林之夏抚上她腰腹的绷带,“别再用自己冒险了。”
“好。”
林之夏要她发誓。
“为什么?”喻子念感到奇怪。
“叶警官说,你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不顾风险行动,她警告过很多次,可你只会表面敷衍,私底下又拿自己开玩笑。”
喻子念打开夜灯,双腿盘坐在一旁。
“她和你说的?”
话已出口,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犹豫过后,林之夏还是点了头。
“你别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这人,真的太坏了。
“我打小报告。”
喻子念偏过脑袋,嘴巴抿成一条线。
不能笑出声,否则林之夏肯定不会理她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叶警官也很担心你,我只是把她的挂念转告给你。”
在叶文新身上,林之夏总能看见喻子念的影子。
她善良,有耐心,脸上总是挂着适宜的微笑。
这心惊胆战的五天,她完全成为了喻家的定心丸。
人家出于好心才和她说喻子念的过往,结果她反身就把人家卖了。
“你千万别和她说。”
“你好像很在意她。”喻子念双手抱臂,指尖自然而然地在手肘上轻叩,“她是不是和你说了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
“没什么。”
喻子念用力掐自己的手臂,为一闪而过的想法感到恶心。
她是不是疯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把箭头指向文新。
越来越多的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指尖下的肌肉似乎在抱怨过度的疼痛,开始轻微颤抖,她加重呼吸,将那个陌生的自我甩了出去。
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成为冷漠的石头。
“我发誓,不会和文新说的。”
喻子念竖起手指,保证今晚的内容不会泄露出去。
“我要你发誓的不是这个。”林之夏让她再来一次。
“我发誓,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绝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态度端正一点”
“我哪里不端正了?”
当年宣誓都没这样端正。
喻子念倒在床上,深深呼一口气。
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稀记得那天很晒,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烈阳像熔化的铁水一般倒在身上,让人燥痛不已。
“困了吗?”
“有点。”
林之夏关了夜灯,也躺了下来。
“睡吧。”
黑暗中,两道平稳的呼吸一前一后,像默契的乐符填补空拍一样。
“我有一个问题。”
喻子念嗯了一声,在等下文。
“你刚刚——”
“叫你之夏?”
喻子念猜到了。
“那晚真醉了?”
“没醉。”林之夏回答得很快。
所以那些话都是在清醒状态下说出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
“我酒量很好。”
“那也要少喝。”喻子念顿了顿,接着说,“除非身边有熟人。”
不行,标准还要再降一层。
“可以信任的熟人。”
林之夏哦了一声。
就是因为在家里,她才足够放心的。
虽然这不是她的家。
仔细算算,这应该是她来喻子念家中的第三个月了。
那之后呢?
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吧。
等喻子念彻底康复了,她也就没有继续住下去的理由了。
“我也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明天的早餐有溏心蛋吗?”
林之夏觉得好笑。
“明早想吃什么?”
“打卤面吧,好久没吃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