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的情绪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感染他人,林之夏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出奇的好,仿佛要去告白的人是她一样,所以才对花束这么上心,连花蕊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有贺卡吗?”
“当然有。”
她连着马克笔一起递给喻子念,说自己会花体字,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帮忙代写。
“林老师。”
她以为喻子念是要她写字,刚想问写什么,就听见一句:“你好像很兴奋。”
身边没有镜子,林之夏看不见自己的神情,只能看见喻子念的表情转为失落,目光还带了些委屈。
她怎么了?
一会笑一会哭的。
“不至于兴奋吧,只是为你感到高兴。”
喻子念还是那副表情。
“不要愁眉苦脸了,今天是好日子。”
“我紧张。”喻子念换了坐姿,让林之夏暂时放下手里的活,陪她坐着聊聊天。
林之夏突然有一种长辈开导晚辈的责任感,尽管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年长者的义务推着她往前走,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疏导一下眼前这位掉进爱河的姑娘。
“好啦,不要紧张,放松一点。”
好苍白的话术。
果然,桌子对面的人紧抿嘴唇,肩膀也在轻微抖动。
“你想笑就笑吧。”
喻子念捂住嘴巴,使劲摇头。
“那我包花去了。”
“诶诶诶,别啊,我错了。”她又露出那副委屈的表情。
偏偏林之夏很吃这一套。
“怎么办啊?我第一次告白。”
“你之前不是谈过恋爱吗?”
“那是她主动递了信纸,我回了信,我们才在一起的。”
两个加起来七十多岁的人了,聊起情情爱爱的事情却无比生涩。
“我怕我到时候说话都结巴。”喻子念十指绞在一起,似乎真的在担心。
林之夏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一面。
原来陷入爱情的人都是这副模样。
“要不我们演练一下?就当提前适应了。”
花束的包装进入收尾阶段,正好可以填补道具的空缺,她抱起花束,正要递给喻子念,耳边就传来一句动人的告白。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不自觉地抱紧花束,心跳竟快得要冲破胸口,这只是一场彩排,故事的主人公甚至都没有她,她却像一只受惊的蝴蝶,扑棱着翅膀不知落在何处。
“我知道你可能会感到惊讶,但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吗?或者是给我们一点时间,让这份感情被接受,被祝福。”
舞台不会因为某位演员的事故而终止,女主角继续输出台词,她却没有拿到属于她的剧本,她要如何反应,给予怎么的互动才能配合演出。
“林老师,你说句话啊。”喻子念小声提醒,仿佛要她真的设身处地来回答问题。
“喜,喜欢我吗?”
真的会有人喜欢她吗?
“对,喜欢你。”
女主角握住她的手,这一次的目光不再炙热,而是如水一般缓缓淌来,她立刻想到了春天的溪水,也是这样温润潺湲,阳光下水波闪动的样子,正如那双黑眸一样,摇曳着粼粼微光。
“喜欢你的细心,会认真对待每一个客人留下的备注;喜欢你的真诚,即便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喜欢你的善良,总是体贴地为别人考虑;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一切。”
太糟糕了,她要化在这样温柔的眼波中了。
“你、你说完了吗?”
真正结巴的人好像是她。
“没有。”女主角眸光潋滟,故事即将迎来高潮。
“我们之间的种种,似乎天然就比其他人要难以接受,我很自私,所以才将心中的感情宣之于口,我也很疯狂,于是才会期待你的回复,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互了解的程度也不一样,这太不公平了,如果我们能在以后拥有更多的时间,我想要得到你更多的好奇,更多的对我这个人的渴望,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停下追逐幸福的脚步,只要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初中的作文课,老师给过一个题目——幸福是什么味道,班上有人举手回答,说幸福是甜的。
骗人,明明是咸的。
“我比你大六岁。”
她不自觉地带入角色,那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满溢的情感沿着视线涌过来,再从她眼眶流出。
“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
平整的包装纸很快变得皱巴巴的,仿佛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只是为了出演这场告白的见证者。
“我、我还有段不堪的过去。”
“但会拥有一段幸福的未来。”
喻子念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
“不要,你不要喜欢我。”她推开喻子念,似乎在抗拒这个拥抱。
幸福这种东西,她早就不配拥有了。
喻子念耐心地为她擦去眼泪,然后轻轻拍后背安抚情绪。
“没事了,我们只是在演练,没事了。”
这话既是说给林之夏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戏剧落下帷幕,这场告白还是按照剧本的走向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