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到被关进来之后,笛松每天想着他、研究羁绊灵纹的时间占满了所有精力,没什么心情再去关心旁人,终日都在研究怎么切断那多余的感应,玄霄反而生出了异样的安全感。
之后几十年,笛松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研究羁绊灵纹上面,灵纹阵法的造诣进一步精进,甚至创造了好几个厉害的隔绝阵法,却没有一个在叠上羁绊灵纹后能管用。
一个人的力量和智慧不够,笛松便开始在熔神大陆大大小小的阵纹交流会上寻找不同思路。
最终,他从一位银盟跑商的女镖师那里得到灵感,画出了能叠加在羁绊灵纹上,隔绝羁绊想法感应的灵纹阵。
眼看只要再找出五识的灵纹回路就能达成目的,笛松更是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灵纹研究上。
却忽略了,独自被关在星罗棋盘中的玄霄一直是靠着这种心有灵犀勉力维持心态平衡。
失去了两心通,玄霄只能凭羁绊共享的五识推断笛松的想法,心情再也无法传递给笛松,换取对方的安抚,心里阴暗面逐渐占了上风。
终于,在看见笛松再次和那银盟镖师在寒宫举办的灵纹大会上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模样,玄霄身上戾气再难抑制。
他撕破棋盘上的封印阵列,捏碎了一直挂在颈间的那只核桃,化身穷奇,一口咬掉了那女修的头,忽觉心中畅快,扭头便要找上其他在场修士。
笛松上前欲擒住穷奇,才明白原来这只神兽这几十年间都是自愿呆在阵盘内,只为让他安心。
可真正成年神兽的力量又怎是笛松一个森罗境可以匹敌?
神兽饮了人血,血脉中的凶戾和本源之力彻底觉醒。一个虹吸便将在场所有森罗境之下人的生魂抽出了肉身,有力的兽爪猛然踏地,三层密密麻麻的灵纹宛若有生命一般蜿蜒而生。
笛松还没看清那些灵纹阵列的作用,那些半白半透的生魂就被祭炼成了灰黑怨灵,在阵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凄厉叫啸。
被生祭的大多是各大门派新生代的核心弟子,还是当着他们师长之面。
“孽畜!给爷死!”
在场余下那些森罗境之上的人震惊怒吼,纷纷祭出本命法器一拥而上。
笛松阻在众人面前,心如死灰。
玄霄见有人冲笛松去了,愤而冲上前,一众联手强攻的森罗境大能竟被觉醒的神兽打的节节败退。
眼见穷奇三两口咬死了一个夔观长老,又咬掉了一个大和尚的头,寒宫宫主尤磊携弟子曲霓熵姗姗现身。
合道境的尤磊伸指遥遥一指,穷奇身上便多了个血窟窿,被钉在原地不能动了。
众人齐声请愿,希望尤磊将这孽畜正法,男人却看向了挡在凶兽身前的笛松。
他对笛松道:“你亲手送他走,这件事便算了了。”
“这……这太便宜山门了!”
“就是,今天各门损失了那么多精英弟子,只杀了这孽畜怎么能平事儿?”
众人见尤磊压制了穷奇,一个个都纷纷硬气起来,全然忘记了刚刚被玄霄撵得上蹿下跳的人是谁。
“你们若不服我这判决,大可以继续战穷奇,后续你们想找山门算账也好,连这位笛峰主一起杀了也好,都可随你们本事。”
尤磊唇角一勾,也是看惯了这些嘴脸。
“不过别怪我师尊没提醒你们,血脉觉醒的穷奇堪比合道初境。”
尤磊身边青年漾着笑,轻描淡写补充道。
尤磊乃是熔神大陆修真三奇之一,弑师夺位凶名远播,绝不是在场门派希望招惹的存在。
笛松不愿,就算知道尤磊发了话,转还可能不大。
“穷奇的牙一旦沾染了人血,弑杀的本性就压不住了,就算今日放了它,日后会被谁拿去炼宝,是不是会被抽筋拨骨就很难说了。更何况今日死的这些人,背后宗门多多少少还能凑出几个合道境。走出寒宫,很多事情就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
尤磊作为尤惢兄长,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帮着自家人的。
笛松陷入了彻骨绝望中,再度想起当初羲歌的话。——他们之间的问题,真的在羁绊灵纹吗?
星罗棋子穿透玄霄心脏那刻,笛松覆在羁绊灵纹上的阻隔灵纹阵随之消散。
玄霄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彻心田。
“早知道,就不该化成人的。阿松,做人真的好难啊。”
颈间的羁绊灵纹寸寸碎裂,随之一起崩碎的是怀中穷奇那打死也没再化成人形的尸体。
玄霄化作灰色烟尘,竟是连根毛发也不愿留给他。
此后经年,笛松袖中永远揣着一对不再盘的核桃——一只莹润如玉,一只裂痕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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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师叔这幼崽养的确实不太成功。”方柔总结道。
如果不是因为听闻过笛松不幸的过往,她肯定会说这故事演得太俗套。
“所以,这珠子是松师叔故意落在你那儿的?”方柔觉得这是大概率的事情。
白黠点头。
“那我们之前灵融那么多次,你不担心我和玄霄一样,修为远超心性可以驾驭的程度,有一天也想不开屠戮生灵?”方柔笑问。
以白黠有话直说的风格,用颗蓄灵珠来回答她的问题就很值得细品。
白黠摇头,“若有一天你想杀人,我会陪你。”
作为曾经的大魔君,死在她手上的人可太多了。
屠戮生灵?她不在乎。
“那你想表达什么?”
方柔得笑更温和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鼓励架势。
白黠给了她一个“你审题能力怎么那么差”的嫌弃眼神,解释道:“师祖说得对,他们的问题不在两心通,而是大道相悖。因为道不同,越是深入了解对方想法,越痛苦。即便神仙眷侣,道心也不可能完全重合,总有违逆之处,若完全两心相通,不过是徒增龃龉。”
“所以?”
“所以,两个人连接过深,大概率反而会让两个人彼此毁灭。羁绊并不适合成为合籍道侣。”白黠一本正经严肃道。
“只要不灵融,不双修,不就没问题了?”
到底谁不会审题?方柔怀疑白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闻言,白黠眨了眨眼,神情天真无辜道:“不双修,为什么要合籍成为道侣?”
“所以你觉得羁绊和道侣之间的差别在双修?”
“不然呢?”
“那你觉得松师叔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这珠子?”
方柔有种奇妙的预感。
“警告我们不要合籍双修。”
白黠义正辞严。
方柔默了阵,气笑了。
话题再进行下去就不美了,方柔失了问下去的兴致。
可惜白黠不这样想。
她再次问方柔,“你想要道侣?”
方柔抬眼对上那双神色不太自然的银眸,从中品出了些紧张情绪,心里叹气,决定放过她。
“不想。”
女人满意点头,又变出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凑到方柔面前抖了抖。
这回方柔没拒绝,伸手抚上那只柔滑水润。
白黠凤眸微眯,愉悦而满足。
之后几天,白黠都在教导方柔巩固修为,怎么读灵纹玉简,怎么用空间法器和空间折叠灵纹阵设置自己的储藏空间。
白黠也把原身书房里面留下的书籍大致看了下,看看还能找出什么线索,可惜也没什么发现。
就在方柔和白黠准备启程回山门的时候,方囿岐忽然来到了方柔院楼外,神色难看地告诉她们,阮钊带着阮家凝神境的客卿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