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爷爷也没用!”萧老爷得意洋洋地昂首长笑而去。
萧云峥咬牙切齿地膝坐在餐案前,一张刚毅英气的脸乌云密布,又像是活生生吞了一-大口烂泥巴,面颊都抽筋了。
黄家女汉子……强抢民女……还是离家出走……
唉,这真是至艰难的抉择啊啊啊啊!
………………
当他习惯性地策马来到老陈胡饼铺前,一下马,目光就被匾额上那大大的“王家书肆”几个字所吸引。原本就郁闷到在心中百转千回的那口气,忽然如火山般大爆发了。
“可恶的王家兄弟还他老陈家肉酱胡饼来!”萧云峥怒不可遏,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捏起那硕大的拳头,砰砰砰地重重敲打着那扇看起来文雅得分外刺眼伤胃的雕花木门。他其实还是只用了一分力气的,不然这扇门恐怕早就被砸得粉碎,四处飞溅了。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惊讶地看着这位气势汹汹的郎君。风似乎也被他的怒火吓到,止住了吹拂。而那雕花木门在他的重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开门!”萧云峥怒吼着,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仿佛要喷-出火来。
门后传来轻浅脚步声,萧云峥气沉丹田,待门开启的刹那一嗓子就要吼出来,浑噩的脑门倏地在这弹指间灵光一闪──
等等,这“王家书肆”的主人不正是那个粉-嫩小团子似,走起路来还好看得令他心颤胃酥的小娘子吗?
“哪位?”昭昭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萧云峥宽肩厚背窄腰长腿强健的窜逃背影……欸?
她疑惑纳闷地望着那逃之夭夭的猛-男壮马,完全不知道现下是在演哪出戏哪个桥段?
难道是气恼她那天口气冷淡,没有正确且热切殷勤地表达对他的感谢,所以今日特地来砸门以示报复?
昭昭自己想想都觉得忍不住要喷笑。那个男人先撇开粗犷豪迈得浑身上下透着浓浓某山某寨好汉的气势不说,单看那一身精致中见大气的奢华低调青袍,做工高贵的狼皮靴,腰间系着的羊脂玉环佩,甚至是那匹油光水亮、精神抖擞的神骏大马,无不在显示出他的背景显赫非凡。
这样身份的郎君怎么可能会干出那等幼稚可笑、如小孩儿般鲁莽行事的举动来,定是她想错了。
“肯定又是来买饼子的。”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已经打理得窗明几净、竹卷书香满溢的正堂内,亲自磨了墨,取过一张纸,在上面落笔飞扬地写下了正正五个大字──
卖,书,不,卖,饼。
“这样就一清二楚了吧?”她吁了一口气,欢快地将纸张贴在木门上。
“昭昭,方才是谁呀?”王老爹探出头来,手里紧握着一卷《齐民要术》,那爱不释手的模样,仿佛稍有不慎,书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
“买饼的。”昭昭无奈地回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
王老爹听闻,如释重负般拍了拍胸口,连声道:“还好还好。”
昭昭眉头紧皱,焦急与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爹啊,您再这么守着这些书,咱们都快揭不开锅了。您看看家里,米缸都见底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她长舒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放缓了语气,继续劝道,“咱们王家祖上的确留下不少珍贵藏书,那些孤本善本,咱自然得好好珍藏,绝不能卖。可这些誊写的副本,本就是为了售卖换钱维持生计的。您想想,咱们每日辛苦誊写,不就是盼着能有收入吗?”
王老爹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满是不忍与纠结 :“我儿一张口就是卖钱,这些书可都是有灵性的,它们若知晓要被卖去换钱,怎能不落泪啊?”
“好好好,是女儿错了。”昭昭心中虽满是无奈与苦闷,却也深知阿爹平素书呆子的性子,只能强自按捺,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和声细语地劝慰道 :“阿爹,您一直心怀壮志,想以书济世,为我煌煌盛唐的学识之海,倾洒自己的点滴心血。您可曾想过,如今多少寒门学子,空有一腔向学之心,却苦于无书可读,难以习得渊博知识。若是他们得知,只需花费些许钱财,便能换取这些蕴含无尽智慧的书籍,必定欣喜若狂。阿爹此番售卖誊写之书,实则是在广结善缘,为那些求知若渴的学子铺就一条通往知识殿堂的道路,这可是莫大的功德啊 。”
王老爹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仍有些犹豫 :“爹爹倒不是为了积什么功德,只盼我大唐盛世,不单能凭借武力保家卫国,更能以深厚文化承载大道,让我朝的灿烂文化传遍天下,千古流芳,永垂不朽 。”说着,王老爹双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整个人仿佛被一种使命感所笼罩,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