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池在赴约前并未虚度时光。她循着纪燕诗提供的线索,独自潜入城中寻觅纤羽阁踪迹。虽说先前为避燕赤军已将地形图熟透,但真正置身街巷时,方觉阡陌交通的复杂。绕过七弯八拐的巷弄,最终驻足于“万花楼”的牌匾之下。青楼外薄纱轻扬的姑娘们,乍见这般清俊少年郎徘徊门前,忙不迭上前娇声道:“公子可要来听曲儿?”
楚池佯装老练地挠着下巴随人入内,目光扫过满室莺燕:“敢问姑娘这楼中的妈妈可在?”
这话刚问出口,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已摇着团扇迎上,却在瞥见其粗布衣角时笑意骤敛:“公子若想寻欢作乐,对面南风馆更相宜些。”
“本公子今日特为朝露姑娘而来!”楚池眼波流转,刻意抖开腰间空瘪的钱囊,“银两什么的,你们尽管去问那吴家拿!”
那老妈妈本欲离开,听闻这话后驻足端详:“瞧这眉眼还真与吴家老太爷有些相似,不会真是吴家哪门子弟偷溜出来吧。”
见对方犹疑,楚池顺势扣住其手腕压低嗓音:“哎呀妈妈,我骗您作甚,那吴家背靠小将军和楚家,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冒认宗亲!失了信誉事小,失了命那才叫不值啊!”
老鸨有些动摇,她甩甩手中的帕子蹙着眉道:“只是……只是朝露姑娘今日有客,此时正在麒麟阁陪守备大人呢!”
“守备大人?孙瑜不是带着他老婆孩子跑了吗?”楚池心中不解,面上却还是笑呵呵地咂咂嘴道:“既朝露姑娘在麒麟阁侍奉守备大人,小爷改日……”
“别呀吴公子,我这楼内还有其他好姑娘呢!”老鸨急欲阻拦却扑了个空,只得目送那道身影没入市集。
楚池出楼后先环顾四周,借力后墙堆放的草垛纵身跃起,精准扣住二楼窗沿翻身潜入。这间堆满琴瑟衣箱的仓房飘散着脂粉香气,她掠过悬挂的轻纱罗裙,最终选中一套既合身又不显暴露的衣裙更换。顺势将怀中的刀片取出压入舌下,将原本用来束胸的布带缠在手腕上。
提着裙裾穿行在回廊暗影间,楚池如猫般避开三波踉跄游走的醉汉,终于在顶楼找寻到名为“麒麟阁”的房间。
麒麟阁与其他房间不同,它门外挂着把金锁,她贴着门缝屏息凝神探听,却捕捉不到任何声息,发间银簪一转,锁芯发出细微咔嗒声。
金碧辉煌的厅堂扑面而来,金丝盘花地毯铺满地面,四壁镶嵌着精雕细琢的女子浮雕,或拈花含笑或临水照影,暗香在雕梁画栋间游走,楚池伏低身子贴着门缝窥探,见数十名衣衫凌乱的少女如提线木偶般跪坐成列,最深处那张垂着茜纱的雕花大床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正撕裂满室旖旎。
末尾的翠衣女子刚要惊呼,便被楚池锁喉捂嘴。待对方停止挣扎,她顺势蜷进队列末端,学着众人呆望虚空的模样。当尖叫声骤停时,赤身裸体的男人如同巡视猎物的豺狼,带着餍足的神情踱出帷帐。
楚池本能地垂首回避,却被铁钳般的手指掐住下颌用力往上抬,男人如蚂蚁噬心般的渴望溢出眼底:“就你们俩。”他直勾勾地盯着楚池随意指派道。
不多时,幔帐内充斥着血腥与麝香混杂的气息,另一女子早已被撕咬得遍体鳞伤。
女子的眼神刺痛心脏,楚池假意瑟缩着贴近床沿,将刀片藏于布带中。
“公子,奴家害怕~”她颤音未落,孙瑜已如饿虎扑食。
当寒芒自藕荷色绸缎中乍现时,血线自喉间迸射,男人圆睁的双目倒映着少女裹着半幅残纱的胴体,如断线傀儡般滚落床榻。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楚池扯过帷幔裹身,冷眼看着满室囚鸟四散奔逃。
“你是楚赛英?”帷帐内传来沙哑的女声
“你是朝露?”楚池将烛台移近,灯光下女子秀气的脸顿时清晰。
朝露顿时明了,她将藏在发间的小纸片递给对方:“主上交待的差事……”她喉间哽咽如刀割,“算是了结了。”
楚池瞬间明白意思:守备军首领死在这麒麟阁,自己能逃,但她们这些女子一个都活不了。
失了贞洁,还要失命吗?
“本就是命如草芥的暗桩,何须怜悯。”朝露忽然绽开笑靥,温柔拂过楚池的鬓发。窗外更漏声里,她哼起江南小调,像在安抚惊惶的雏鸟。
“可我不服!”楚池瞪红眼猛然坐起,“凭什么要拿命偿?该千刀万剐的明明就该是那些人!”
帐内檀香未散,朝露尚未及应答,锦帘骤响,大氅挟着寒气摔在床上,来人倚着屏风闭目摆手:“出去吧,你们都不会死的,若是今日之事若透出半字,天王老子来了也护不住你们!”
朝露护着楚池正欲退避,忽被拦下:“你……留下。”
“我?”楚池指向自己。
男子点点头又嘱咐朝露道:“衣服你穿出去,到外间候着。”
朝露举着银簪不退反进:“人是我杀的!你要做什么都冲我来。”
男子轻笑着摆摆手漫不经心道:“表兄妹叙话,何须见血?”朝露惊见楚池颔首示意,披着大氅半信半疑地踉跄而出。
待脚步声远,吴翦倚着矮榻轻笑:“我天狼师何时接了刺杀丹州守备的密令?”
楚池恶狠狠地盯着他,手中匕首裹挟着风声再度刺向咽喉。对方却早有预料般攥住她手腕,借力翻身将人压进锦被,灼热吐息拂过她耳畔:“表妹取我性命可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