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杨慈音却并不急着回答他,只是让柳轻尘悠悠帮自己斟了一碗茶,细细抿了,又抬手示意柳轻尘下去,只留寒雀在身边。卫翎涌红的面色似乎随着她的动作愈发鼓胀起来,却只能等着她一系列动作做毕。
“数月前,有人向皇上上奏,说是在东湘石塘县发现一队不明驻兵,砸抢酒肆、劫掠百姓,且这队驻兵的人数还不少。” 杨慈音道,“问他们所属何人,他们不言。但是当地百姓在驻兵劫掠之处发现一枚玉佩,你瞧,这可熟悉?”
随即,杨慈音似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什么,步奂眯着眼远远看去,杨慈音手上的那块东西却正好被寒雀的手臂挡住,看不清楚。
“我阿姊不会干这种事,不用查了。”卫翎坚决道。
“这倒不一定。”杨慈音笑道,她随即抬手为卫翎抚去鬓边凌乱的一缕发丝,卫翎很快将她的手拨开,杨慈音却不介意,只柔声道,“我从小讲你们当自己的孩子疼大。尤其是晏儿,她从小便比你听话懂事,也更聪明些。她长到12岁,便已经初通朝政,14岁时,便能单枪匹马冲进刺客中救我和你父皇。我也不愿意信她会谋反。”
听见杨慈音对卫清晏毫不吝啬的夸赞,卫翎脸上似乎出现了不服气的神情,杨慈音嘴角一动,亲自为卫翎的茶碗添了一些茶:“倒也不是说你便不如你阿姊。你从小精通的那些奇技淫巧,放在细作里,更是前无古人的天才。”
杨慈音说罢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倒也有些羡慕殷姐姐。你说她前生修了些什么福气,今世才能生出你们这一对卧龙凤雏。”
“我还是不查。”卫翎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嗓音中的怒气已经消解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测的冷静,“阿姊是什么人,你清楚,我也清楚,这些年……她帮了你不少,若是她知道你在查她,岂不心寒?”
“况且,”卫翎的眼神从杨慈音隆起的孕肚上一扫而过,“母后你担心的,并非是阿姊不忠,而是阿姊谋反了之后,原本要留给这龙种的天下保不住罢。”
话音未落,寒雀剑已出鞘,架在卫翎脖颈之间,隐隐可见那剑尖微微陷进卫翎的肌肤中,差一点就要割出一丝血线。
距离杨慈音在歌宴上宣布喜讯,已经过去了约三个月,她的小腹明显地隆起,此刻正顶着茶几的边缘。
“见血会冲了胎气,不好。”卫翎倒全无一丝紧张,只是直直地看向杨慈音,似有些逼问的意思。
杨慈音轻哂:“若是这点血气就能冲了这小东西,那他也不配做我杨慈音的孩子。”
尽管这么说,杨慈音依然手指轻扣,欲按下寒雀的剑尖,寒雀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直到杨慈音又给寒雀递了个眼神,寒雀才有些不甘心地将剑放下。
剑放下的同时,杨慈音一把拽去卫翎腰间的香囊,将其一把掷到远处。
卫翎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一步,他下意识觉得杨慈音挺着孕肚,应当是柔弱的,但杨慈音凌厉的动作证实了卫翎彻彻底底地想错了。
几乎是须臾之间,卫翎便感到喉间堵上一层泥浆一般,浑身的痛麻从四肢百骸一点一点涌上来,与此同时,力气也在一点点被抽走,卫翎狠狠瞪着杨慈音,于此同时,他忍不住单膝跪下了地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杨慈音冷眼看着他,方才慈祥的神色全然没了踪迹,正如欣赏卫翎刚才的怒容一般,杨慈音悠悠地欣赏着卫翎被抢夺空气的模样。
片刻,卫翎便“嗵”地一声倒在了杨慈音的脚下。寒雀面上浮现了一层戾色,将杨慈音的裙摆从卫翎的体下拉了出来,与此同时,藏在榻底的步奂与卫翎四目相对,看见他眼睛充血,步奂下意识便要推开暗格,往卫翎的方向爬去。
卫翎紧紧盯着她,身体因为痛麻而微微颤抖着,眼眶中涌出眼泪,但他还是微不可察地朝步奂摇摇头。
不要过来。
所幸杨慈音并未看到方才这一幕,寒雀将她的裙摆理顺后,杨慈音便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没有给卫翎一个眼神。
“虽有些心疼。”杨慈音侧头轻轻扶正了自己的凤冠,“若是你坚决不去,那么来年春天我只能遗憾昭告群臣:”
她一字一顿道:“灵王卫翎,不幸染病,病逝于西荒之地。你猜那时,晏儿会如何?孤立无援,众矢之的,被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皇子们分食殆尽。”
“而你,灵王。”杨慈音笑道,“你猜以群臣对你不学无术的印象来看,你会得到怎样一个恶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