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舍得。你不会。”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
步奂下意识垂了垂眼,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更进一步,逼得卫清晏往后退了半步:“我问你。你为什么知道我小时候胆子小得很,又为何似对家母如此熟悉?”
一连串的语句砸下来,砸得卫清晏眼睛半闪,步奂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砸下石破天惊的一句:
“你们究竟是不是我的故人?”
良久的沉默。
“你想起来了。”
“你们瞒了我多久?”
“你忘了多久呢?”
卫清晏悠悠叹出一口气。
几人站在院中不动。卫翎延后赶来,匆匆推开院门时,平地又起一阵大风穿院而过,将地上将近干涸的血迹又吹动些许,甚至与卫翎的一股力道相抵,吹得他几近推不开院门。
但他最终还是推开了。
卫翎毫不收力地推开院门,在回春堂的围墙上敲出一声闷响,但卫翎更响亮的声音随即掩过了撞门声。
“步奂!我和阿姊等你好久了。你的医书怎么还未读好呀?快些出来和我们玩罢!”
他走的是回春堂的侧门,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园中草木郁郁葱葱,虽混杂着药堂中各色草木香气,但盛夏时节,其中一股薄荷的辣香尤为突出。
卫翎听没有人应答,循着这气味往里走,他踮起脚,往步奂常坐的书房前张望,书房的窗开着,凳上却是空的,一页书页正被风缓缓吹动着,书页上墨迹未干。
忽然,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卫翎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那双手上的碧玉珠串。随即耳边爆发一阵大笑,卫翎转过身去,揪住那人脸上的婴儿肥。
“阿灵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不是说你母亲管你很是严么?”
步奂被他揪住了脸,也不恼,只是摸着他的手放下来,任对方牵着自己往外边走。
“我母后……来看了我的功课,就准许我出来玩了。”卫翎说这,嘴角扬起得意的一笑,“她天天骂我玩弄些不入流的机关奇术,但一看我功课还得承认,我功课确是数一数二。”
话一出口,他又心虚了:“……好吧,比起我阿姊来还差得远,但在众多子弟中排名第二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你们家一共能有多少人,还排名第二呢。”步奂不屑道。
“我爹可有几百房老婆!”
“吹吧你。”步奂跟着他快速穿梭在人流之间,仿佛两只小羊快速穿过喧哗的怪树林。
步奂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碧玉珠串被他捏着半串,另外半串则在半空中簌簌摇动。又看看他一身锦衣在前头熠熠,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风逐渐大了起来,起初步奂以为是自己加快了步速的原因,直到嗅见迎面扑来的风中的土腥气才恍然道:
“要下雨了。”
“阿姊就在前头的道观里等我们,走三条街就到了。”
“要下雨了……她为什么等在那么远的地方?”
像是要印证步奂的话一般,下一秒,大雨带着热气倾盆而下,冷雨与地面想触,霎时蒸腾起一股热水气。
二人还来不及找地方避雨,便被淋了个满头满脸,卫翎还要再跑,步奂却眼疾手快,将他往旁边的药草铺一拉,雨声立刻被隔绝在了帘外。
药材铺的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是进来避雨的,便也不管,还贴心地随手给他们拉来两张小板凳。步奂一屁股坐下。
“这雨来得快、来势猛,定然去得也快,我们在这躲躲便好了。”步奂随手拍了拍被淋了半湿的衣服,阿娘给的香囊被热雨一泡,渗出些药茶的清香来,“姊姊怎么等得这样远?”
“她练武伤了膝盖,走不远。”卫翎小声地嘟囔了一声,环视了一圈这药草铺,正想在步奂身边坐下,却觉察身边的人“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抬眼时,正对上步奂谴责的眼神,她怒嗔一句:“怎么不早说!我好从回春堂带些药材给姊姊。”
“早有人帮阿姊敷了药,她就差歇息……”
“你也真是,姊姊伤了膝盖,你竟还拖着她出来找我玩!”
卫翎还欲再辩解,步奂瞪他一眼,转头问药草铺老板买了些常用的药,拉着卫翎的手,便冲进了雨幕里。